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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葩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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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善良的女孩子想象不到的情感骗子的手段,落得个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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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27 20:32: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1、工资在哪里

春日艳阳装饰公司一直没接到一个装修客户的单子。
何明诚总结最近工作情况时,给谢春艳反馈说,他有几个意向客户,但是还得过一段时间交了房才能最终确定。其他几个人也有样学样,拿相同的理由往老板的耳朵里塞。谢春艳心中直叫苦。虽然很着急,但她表面上还是不露声色。她该招聘继续招聘,该耍威风继续耍威风,营造出一种公司前景无限,未来发展一片大好的模样。
员工们心里嘀咕,老板就只有在他们第一天上班那天请大家吃过一回西瓜和火锅,后面再也没有请大家聚过餐。张俊洋给谢春艳提议,公司应该搞团建了,组织员工们聚餐K歌,可以提高员工们的工作热情以及公司的凝聚力和向心力,有助于公司的发展。谢春艳每次都是满口答应,然后又说当前没时间,过几天就组织。
一次过几天,两次过几天,员工们盼着盼着,十月二十号就要到了。
十月二十号是员工们翘首以盼的大日子。按照老板的承诺,八月九月的工资会在这一天统一发放。想到什么成绩没做出来,还有那么多工资等着自己领回家,大家都挺开心的。但有些异样的是,谢春艳这两天都没到公司来上班。好些来应聘的人都是由张俊洋代为面试。张俊洋也趁机好好享受了一下招聘员工时高高在上的感觉。
十月二十号早晨,何明诚刚到办公室就开始查银行账户。大家都笑,你是穷得家里开不了锅吗?也太着急了。何明诚惊喜地大叫了一声,我的工资到帐了!其他人听见了也赶紧查自己账户。结果,其他三人的账户上根本没工资的影子。大家才知道是何明诚恶作剧。
整个上午,员工们都没怎么干活。反正老板没来,大家都乐得轻松。隔一会儿,又有人查一下银行账户,始终没有钱到账。
午饭过后,大家实在无法控制一会儿就要查一次银行账户的冲动,又都怂恿张俊洋给谢春艳打电话问问。张俊洋的职位比其他人都高,每次都被动地冲在前线,有些不乐意,但在大家的吹捧之下,还是勉为其难地拨打了电话,并开了免提。
谢春艳回:你们知道的,上次我借了200万给马总的表弟。现在手边没钱,等他还我了,我就给大家把工资补上。说完就挂了电话。
马总的表弟?是的,在谢春艳口中是有这么一个人。
那是投标失败后的一天。
谢春艳说:明天,杭州首富马总的表弟要到成都来。
谢春艳说:马总的表弟跟我是MBA班的同学,要来看我。
第二天,谢春艳一身酒气地从一辆越野车上下来。她对窃窃私语的员工们说,刚才开路虎的那个矮个子就是马总的表弟。虽然大家心中生疑,但也没谁当面表现出来。
现在,谢春艳居然以把钱借给马总的表弟为理由拖欠员工工资。谢总怎么能这样?大家议论纷纷,然后得出了一个共同的结论,那就是谢春艳没资格把大家的工资借给马总的表弟。大家一致推举张俊洋为他们的发言人,并怂恿他再打电话,一定要让谢春艳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再打,没接。
还打,还是没接。
继续打,关机了。
关机了!!!大家的心一下掉进了冰窟窿。关键时刻,谢总的手机怎么能没有电呢?但如果不是手机没电,那问题就大了。集体讨论了一阵子,大家还是偏向于谢春艳的手机没电了。
苏真真说:你们想想,谁没遇见过手机突然没电的情况呢?
没谁提出反对看法,但大家又都闷闷不乐,像霜打蔫了的茄子。员工们无心干其它任何事。他们围成一圈,继续猜测可能的结果。毕竟是年轻人,思维跳跃。聊着聊着,话题就像蹩脚射手的箭,射到了靶子外面。
苏真真说:俊哥,你饭量比诚哥小,力气也小些吗?
张俊洋说:明诚,她在挑拨我揍你!何明诚笑笑,没当真。
沈涵说:我男朋友可以把我举起来,俊哥可能抱不起我的一只腿。
张俊洋说:“100斤的猪我抱不动。如果是100斤的钱,我不仅抱得动,还能抱着跑得飞快。
沈涵骂道:嘴里一股臭味儿,你午饭一定吃了很多屎吧!
苏真真说:他的嘴一向就臭,你又不是才不知道。
张俊洋眨眨眼,脸上泛起诡异的笑容,说:我要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今天早晨,真真看见我吃热狗,居然猥琐地笑了。想不到一个A罩杯的人就已经这么下流。
沈涵将文件夹递给苏真真,示意她用文件夹打他。张俊洋说:明诚,你猜不猜得出C罩杯的人看见我吃热狗时,表面不动声色,内心里在怎么想吗?
何明诚摇摇头,咧着嘴笑,说:不敢猜。
张俊洋对着沈涵意味深长地笑起来,说:何明诚的意思是说,C罩杯的人内心肯定劲爆得很,里面装得下十二个精壮的汉子。十二个!不得了不得了。
几个人在店铺里喧闹时,谢春艳的母亲到店里来了。她问女儿在哪里?好几天没回家,电话也经常不接,银行打电话来问了,说花了信用卡的钱怎么没还?
大家想起来了,刚到公司上班没多久,好多封银行的挂号信送到店里来,看上去里面装得是信用卡卡片,原来是谢春艳给父母办的
后来,钟嘉琪也到店铺上来了。钟嘉琪说:按规矩,前些天就该交下季度房租了。谢总推到今天,但是今天她一直不接电话,后来又关机。她来店里看看,是要确定谢春艳究竟是交租还是要退租。
种种迹象,让大家一致怀疑谢春艳是否有钱发工资。这个怀疑非常合理。可它越是合理越是显得面目狰狞,越是没人愿意面对。整个下午,大家主动轮流给谢春艳打电话,想让谢春艳用实际行动告诉大家,大家的怀疑是错的。但那个电话始终关机中。一个又一个没能接通的电话,像一条又一条无形的长蛇,将员工们的心,咬啮得千疮百孔。
2、狼狈为奸

这段时间,谢春艳跟一些老板混熟了,就开始找他们借钱。
她的亲朋好友之前就被她借遍了,没还,自然也借不到了。她厚着脸皮,巧舌如簧,在老板们手里借了不少钱。这里几千,那里上万,可那些钱根本不够她潇洒和挥霍。就像昨天,死缠烂打借到八千,晚上就坐到了牌桌上。她想通过牌桌将本金翻几倍,今天给员工发工资。她不想失去当老板的滋味,把员工呼来唤去的感觉让她沉迷。可惜,凌晨三点下牌桌的时候,八千剩下不到八百。
接到张俊洋咨询工资的电话的时候,谢春艳正跟一家餐馆的老板套近乎。餐馆的老板叫胡元海。她跟他解释:昨天晚上为了研究市场和客户,她睡得晚,所以今天才老是哈欠不断。她希望胡元海投资十万八万给自己。她说自己有干劲有事业心,人还很讲情义,绝对是投资的不二人选。把钱投给她,就像放自己兜里一样保险。如果实在不想投,借点钱也是可以的。
胡元海哪里有多少钱投资或出借呢?他开了一家江湖菜餐馆,一直在盈利边缘徘徊。虽然兜里没多少钱,但是一个着装风骚性感的女人向自己开口时,怎么能把自己的老底揭给她看呢?那样子,不是被她看扁了吗?被她看扁之后,她怎么还可能一口一个大哥,喊得这么亲热?没钱的真相和事实如同一副沉重的枷锁,自己承受就够了,怎么能让一个无辜的女人来帮着承担?以他多年跟女人打交道的经验判定,女人这种柔弱的生物见不得一点点真相。真相比夏天突降寒霜暴雪摧残香嫩的花草还要无情和残忍,会将女人心底最后一颗热情的火星彻底扑灭。为了保护她们,作为一个自认为有担当的男人,他的自尊和义务都不允许他在任何女人面前走漏自己没钱的风声。于是,他做出了一副有的是钱,百八十万也完全不在话下的样子。
胡元海说:钱是小意思。但是你何必那么辛苦?做事业很累的。你不如找个人嫁了,在家带孩子多轻松。
谢春艳说:我妈妈是个非常不容易的女人。她把我从小拉扯大,含辛茹苦,全身都落下了病。就冲这一点,我也要把事业做起来,一定要报答她。
胡元海说:你现在缺钱发工资?听说徐总和田总已经借过了钱给你。你在外面负债很多?
谢春艳说:大哥,哪个企业家不负债?不负债怎么发财?
有人说你……是骗子,借了钱说好时间也没还,一拖再拖。关于面前这个女人的风言风语,胡元海居然还听过不少。
是哪个王八蛋在四处宣扬?谢春艳心里闪过一连串可疑的名字,全部暗骂了一通。她辩解说:说我骗子?哼!那些都是没眼光的人,嫉妒我,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人家是心甘情愿把钱借给我的,我又没强迫他们。再说我又不是不还。我不是正在努力做生意赚钱吗?我只是事业暂时不顺利而已,一定会有起色的。谁的钱都会还的。
人家那样说你,肯定还是有原因的。你还是找别人借吧!胡元海挥挥手,是在下逐客令了。
谢春艳赶紧酝酿了一下情绪,眼睛里立刻淌出了泪水。
她哭诉自己这两年时运不济,一堆人在背后说她坏话,想陷害她。但她不会屈服,不经历风雨,怎么能成彩虹?在逆境中茁壮成长是她的强项。她会越挫越勇,早晚会成为让所有人刮目相看的企业家,到时,爱搬弄是非的小人们全部会乖乖闭嘴。
不是我不借钱给你,确实是人言可畏啊!胡元海兀自甩着头。谢春艳的几滴眼泪像是洒在了沙漠上,沙漠没一点点被改变的迹象。
有些事情是命运注定了的。谢春艳拭了拭眼角,说,如果我的命运里注定了要被人误解,那我也坦然接受。我现在全心全意扑在事业上,专注让我变得越来越勇敢,心理承受能力也越来越强。
这么厚脸皮的女人,真是难得!胡元海感叹了一回,心中突然一动。他有一个谋划了好长时间的赚钱项目,正在考虑如何实施操作。假如有这个女人的加入,似乎一切都变得简单起来。想到此处,他顿时觉得有必要把跟这个女人把关系拉得更近一些,更亲密一些。如果两人能成为一个利益共同体,那就万事俱备,连东风都不缺了。
谢春艳还没死心,说:吴大哥,看在我们这么久交情的份上,你就帮我一把吧。虽然才认识几十天,在她娇声娇气的话里,好像有几十年那么长。胡元海想起一个曾经到他店里推销劣酒的推销员,把酒精勾兑出来才几天的酒,夸成了几十年的陈酿。
什么交情?胡元海决定豁出去赌一把,性交之情?
什么?
没有性交,哪里来的交情?胡元海生怕她还听不明白,试探着将手搭在了谢春艳穿着黑丝袜的大腿上。这个女人很性感,而且心黑脸皮厚。胡元海心里已经认定这个女人是跟他搭档做项目的不二人选。他的话和行动已经赤裸裸了。他直瞪瞪盯住她的眼睛,像猎人死盯着猎物一般。他的脸逼到她面前,越逼越近。他看见她瞳孔里面映着的他的影子越来越大。他的心也越跳越厉害,让他想起第一次吃河豚时,那惊心动魄又鲜美的滋味。
她闻到了他口中烟熏酒泡了食物残渣后腐败的味道。
我有一个项目跟你合作,几个月时间可以赚几百万。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嗓音,用力地把余下的每一个字吐得清清楚楚:让我量量你的阴道有多深,我们就会成为有交情的人。
还以为什么呢?谢春艳松了口气。换作以前,有男人拿话挑逗她,她心里即使暗爽,也会将一个耳光扇过去,骂道:我把你当好大哥,你他妈的居然想上我?而今,面对别人垂涎她的身体,她已不像那些年那么装腔作势地介意了。忍受几分钟口臭的男人趴在身上就有机会赚取几百万,她现在视之为惊喜,如同中了大奖一般,算得上是一件欢天喜地的事情。她发自内心地认为这是一笔划算之极的买卖。
谢春艳故作娇羞地低下了头,同时,把沾了泪水的湿漉漉的手轻轻搭在了胡元海的手背上。胡元海身体里瞬间刮起了一阵狂风,脑子被刮跑了,舌头也被刮走了半截。他兴奋地将另一只手再叠放在谢春艳的手背上,激动地说:…………我喜欢……你这种能干大事的作风!然后,他忙天慌地地把谢春艳拉进菜馆二楼最里面的一个包间,让桌子和椅子见证了他们的苟合。
完事之后,胡元海把项目详细地跟谢春艳讲解了一通。他所谓的项目,就是开一家十万注册资金的公司,找一家适合干餐饮的商场,由谢春艳出面搞定招商经理,租下两层楼开一个美食广场,分割成三四十个商铺。胡元海将充分调动餐饮业的资源,劝说一些老板来租商铺,让他们交入场费、押金、租金、物管费、水电费。届时,将以高于市场价的装修价格找装修公司,条件是让他们垫资装修,让租户把装修费包含在入场费中交上来,开业两三个月后他们就选择消失或者公司破产。
消失之后他们没找到我们就算了。找到我们,他们会跟我们打官司。打官司他们肯定赢,但我们公司直接破产,钱一分都不退。注册公司的时候,不要以自己的名义,找个老人来顶。
我以前就这么干的。上次是我妈,这次可以换成我爸。
别,还是你妈就行。等你妈公司破产,官司缠身时,实在没利用价值了,再换你爸,资源不能随意浪费。
胡元海把账详细地算给谢春艳听。租户的押金入场费、统一收银代收商家的营业款、装修公司大部分装修费、家具公司大部分货款、拖欠商场的租金和水电费物管费、统一采购餐饮食材和酒水拖欠供应商的钱等等等等,他们全部可以卷跑。
还有员工的工资可以拖几个月,能拖多久拖多久。先把工资开高点方便招人,能拖欠三五万的工资也不错,不拖白不拖,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而且拖欠员工工资这一点,我还有点心得。轻车熟路,正好再来一次。
这一单做下来,我们至少可以赚600万,代价是你妈注册的公司破产。
破产无所谓,我妈愿意为我做出牺牲。只是你那些餐饮界朋友以后不会相信你了。
看来你们全家跟我一样,都是干大事的人。那些朋友我根本不在乎。信用和朋友能卖个好价钱,也算是物尽其用。
谢春艳还有一点担心,会不会被抓进去坐牢。
胡元海得意地笑起来。他之前专门研究过其他城市发生过的类似案例,卷钱跑路的人基本上都是逍遥法外。他安慰她说:这个项目利用了法律漏洞,避开了刑事犯罪,成功率极高,代价极低。这一次做完,我们再换个城市重复再做。全国这么多城市,足以让我们成为亿万富翁。
3、癞皮狗老板

下班时间到了,没拿到工资的四个员工心里堵得难受。
想到工资,他们的身体像漏气的气球一样瘫软。往常下班时间一到,大家像是罪犯逃离监牢一样争先恐后地跑。今天不一样,下班时间都过了好一会儿了,还没谁走。大家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大家一致决定到谢春艳所住的小区门口去蹲守,碰碰运气。大家坐张俊洋的车,到了他以前送谢春艳下车的小区门口。四个人一人盯一个方向。
天黑了,就在四个人都快灰心丧气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上下来。几个人激动地围了上去。谢春艳突然见四个员工怒气冲冲地把自己围在中间,没有一丝慌乱,还笑着给大家打招呼。
大家都冷冷地看着她,把手伸向她。之前他们已经商量好,要到了工资后就离职不干了。所以,不用给她好脸色。
谢春艳说:那人借了我200万,现在没还我,我也没法子。我明天催他赶紧还我,还了我马上就给大家补发工资。
大家没反应。
过几天就发,我明天就催他……”
今天不发工资,你就别想走。
“……那就明天发,我今天晚上回去再催催他,争取今天晚上就让他还回来
按国家法律,你已经是严重拖延员工工资,是违法行为。
谢总,你要讲点道理,人家明诚老婆要生娃娃了,不管怎么样,也该把工资发了。
谢总,房东还等着我交房租,我说了今天发了工资就交,你不能让我失信于人。
……
大家不依不饶,非要今天拿到工资。谢春艳掏出手机,走到旁边,装模作样给几个人打了几通电话。大家都静静等着,内心都希望能有人借给她钱。挂了电话,她却开始炫耀她的社会背景。她说,那几个电话她是打给一帮社会上的人的,这帮大哥小弟很照顾她,把她这个好妹妹当个宝。他们在电话里说了,谁要是敢对她不敬,那就是存心跟他们过不去,他们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欺负好妹妹的人。这不,上次他们还把一个跟她抢停车位的人砍成重伤。那些大哥小弟还有枪,昨天她去他们办公室看见了,还拿起来玩过……
管我们锤子事!张俊洋打断了她。他看出这个女人在拉虎皮扯大旗,搞恐吓。
何明诚说:今天你不把工资发了,我们就到你家里吃住睡。
少给老子装,老子不吃你那一套。张俊洋晃了晃拳头。他对这个女人的忍耐力已达极限。
谢春艳见威胁不奏效,眨巴了几下眼睛,选择了哭为上策。她边努力挤眼泪边带着哭腔说:我也想给你们发工资啊……”
她开始自曝悲惨生活,哭诉自己命苦。
在她口中,她兢兢业业,风雨无阻,早出晚归,为了这个公司的发展,为了给员工谋取优厚的福利,拼尽了全力。但这个纯利润有300万的大工程因为对方公司不正当竞争,贿赂了领导,导致本属于她的工程被抢走,而自己前期投入太多,工程没拿到还亏损了,所以现在没有钱发工资。接着,她满腔激情地描述了公司的美好未来,并倡议大家对公司眼前的困难给予理解和支持,同舟共济,携手应对,共渡难关。
在她口中,她还撑起了一个家。丈夫喜欢在外面拈花惹草,又不带套,惹一身花柳病还传染给她,还让她打胎多次,以致于如今怀不上孩子,离婚了还让她净身出户。她爸爸有高血压,经常在网上扮年轻帅哥跟女孩子聊天到半夜三点。今天下午她妈妈被高利贷公司绑了,是她到处借钱去给她妈妈还了12万多,不然人家要砍掉她的手……
她的哭诉中,有别人带给她的悲伤,有她不屈服命运的坚强,声情并茂,声泪俱下。围观的人都感动了,忍不住开始发表评论。
有大爷说,多么好的媳妇!
有大妈说,多么好的女儿!
如果谢妈妈今下午没到公司来找女儿,张俊洋他们就信了。
卖惨都无法打动这几个人,谢春艳心里便认定这几个人都是铁石心肠,是几个不识相的东西。在她眼中,这群逼迫她的人没一点眼光,是一群注定会被社会淘汰的底层人。这才几万块钱哪,就急成了这样,非得逼她今天给,一点儿也不大气。等哪天老娘的公司上市了,发达了,你们几个后悔都来不及,到时想给老娘舔鞋底都没门!想到几个月后发财了扬眉吐气的样子,谢春艳脸皮里的笑容像女人怀孕不久的肚子一样,虽然还没显现出来,但是已经有了兆头。现在,被四个人困住、为难,她也不觉得生气、难堪。那即将显现的笑容像欲浮出水面的花瓣,被她用力摁压进了水里,可力度上稍有松懈,那花瓣就又试图浮出水面。
四个人都死死盯着谢春艳的脸,生怕错过那脸上或许下一刻就会透露出的何时发工资的消息。旁边围观的老头和中年男人,好些都死死盯着谢春艳那起伏着的风韵十足的胸脯。
做正事脑袋像榆木疙瘩,耍赖当泼妇却思如泉涌的谢春艳灵光一闪,理直气壮地反问道:我问你们,究竟还讲不讲法律?现在是法治社会,我没钱,你们可以去法院告我。我等着你们的传票。她还说公司营业执照上面的法人代表是她妈的名字。去告她妈吧,把她妈关进监狱都行,反正她没钱。她已经找到了这几个人的弱点——遵守国家法律,喜欢讲道理。现在我们就来讲法律和讲道理。我是受过文化教育的人,我是研究生毕业。我最喜欢跟人讲道理!
去吧,去起诉公司。
不去起诉,你们就是龟儿子!
我的公司就是被你们几个狼狈为奸搞垮的!还想要工资?做梦!
……
大家越听越火大。这个女人开始耍浑了,又不要脸又不要命。
张俊洋对何明诚说:对于这种癞皮狗,你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他让何明诚跟他一样,捏紧拳头,高高扬起。
“”你打我,有种打我,朝这里来!谢春艳毫不畏惧,主动把脸送到他们面前,只要你们敢动我一根指头,我马上就报警。
一定要狠狠地打,打成重伤,打死我!我一条命换你们几条,划算。只要你们敢动手,我要把你们全部送去坐牢。你们将来结婚都难,即使结婚了你们的子女将来也会因为你们犯罪留下案底,不能考公务员,找不到好工作。
在谢春艳滔滔不绝的描述中,这几个人一旦动了手,不仅仅他们自己的未来毁了,此后家族几百年的命运都会改写。他们的子子孙孙的幸福生活,全部会毁于今天的冲动。
她用手机对着身边几个人摄像:你们要是还不让开,我要控告你们,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我会让律师给你们发律师函。
我是一名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你们不应该限制我的自由。
谢春艳挺着个大胸,对着周围几个人来回晃荡。她得意地叫嚣着,有种就打她,有种就去告她。苏真真面对着那上下不住抖动的又大又白的乳房,惭愧地低下了头。何明诚口里很干渴的样子,不断地吞口水。沈涵暗自对比了一下,眼里充满了羡慕。张俊洋恨恨地看着这个可恶的女人。她白嫩的乳房在他面前上窜下跳,他仿佛闻见了蜜桃成熟时散发出来的香味。他感觉很不妙,在心里说:老子恨不得把你狗日婆娘的人造乳房捏爆!心里说了一次,没解恨。无意识中,口里也说了,像罪犯趁警察疏忽溜出监狱一样。
谢春艳一下来劲了,声音拔得老高:来撒!哪个龟儿不来捏!
有人性骚扰!她的尖叫声夹杂着兴奋,像一朵烟花突然窜上夜空,然后炸开,吓得张俊洋一哆嗦。
听见有人性骚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污蔑老子,老子打死你个骗子婆娘!
打!来,你打!谢春艳气势汹汹地把乳房挺得高高的,送到他面前,几乎摩擦到他的身体。想到她刚才说得过花柳病,张俊洋赶紧往后面退。
你刚才差点就动手骚扰我了,要不是周围这么多人看着,你肯定已经动手了。你那双色眯眯的眼睛,以为我不知道,以前上班的时候就经常吃老娘豆腐。你刚才还用语言骚扰我,我录了音,就是到公安局我都不得怕。
如果不算性骚扰,你至少也用语言恐吓了我!
告诉你,哪天老娘的乳房如果变小了,肯定是你搞的鬼。一定和你有关系。
周围的人都笑起来。有几个距离谢春艳近的老头在若有若无的蜜桃香味里,笑得格外响亮。何明诚也不合时宜地咧开了嘴。苏真真想控制没控制住,低下头猛笑,双肩抖动着,头不住地点,像一只正在啄食的小母鸡。
沈涵,你笑得太他妈难看了,嘴巴张那么大。张俊洋差点背过气去,一群猪队友,这究竟是在讨要工资还是听相声。
好似一只以少胜多的公鸡,谢春艳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四个人的包围圈,再走出了围观群众的包围圈。再然后,她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像一朵黑玫瑰,掉进了墨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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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27 22:46:21 | 显示全部楼层
帖子写的长,就是没素质,不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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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28 16:27:3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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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28 18:21:49 | 显示全部楼层
blast 发表于 2024-1-27 22:46
帖子写的长,就是没素质,不礼貌。

为社么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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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28 18:22:26 | 显示全部楼层
精神科朴大夫 发表于 2024-1-28 16:27
这位患者你好,请速来我院接受治疗

给个理由啊,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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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29 18:34:37 | 显示全部楼层
1、遇弱则更弱

钟嘉琪外表柔弱乖巧,内心善良,不喜与人争。
在狮子老虎狼面前,她就像鸡鸭鹅,毫无还手之力;在鸡鸭鹅面前,她又像花草,仍然逃不了被欺凌被啄食的命运。有些人天生硬气,是遇强则更强;有些人欺软怕硬,是遇弱则强;她却是遇弱则更弱,属于难得的人人可欺负的老好人。生活中,遇到别人提出各种要求时,她总不懂怎么拒绝。有时候分明不想答应, 可别人已经提出了要求,不满足别人,她倒好像亏欠了别人一样心虚;与人相处时,遇见了冲突,她会习惯性地退让,以和为贵,不与人计较。比如出国念书和游玩期间,常有熟人要求帮忙代购各种物品,比如包啊表啊化妆品什么的,物品零碎、要求繁多,她想拒绝,又觉得过意不去。代购了呢,遇见嫌贵的或怀疑正品的,给自己平添了很多麻烦。最让人难受的是,有的人并不理解她时间紧,还说:这不就是顺手的事情吗?他们认为她的付出是应该的,根本不会记得她的好。当别人下次再提出类似要求时,她仍然不好意思拒绝。学生时代,舍友上厕所之后没冲干净,她提醒人家。人家不承认,反咬一口。她也不跟人争论。以后,每次发现厕所里有残留的大便污渍或滴有月经血,她就默默拿起刷子刷干净。在她短短二十多年生命里,诸如此类的事例太多了。可别人从不因此领她的情,一如既往地冒犯她,对不住她,她仍是习惯性地一让再让,但她心里多少还是会有些难受。有时候,也会愤愤不平。
曹双杰不一样。
曹双杰以前时常对外宣称:老子就是一个报复心极强的垃圾,谁得罪老子,老子就干谁娘,老子开心最重要!跟钟嘉琪在一起之后,他把钟嘉琪加了进去。他对钟嘉琪说:天王老子惹了我们,我都要跳起去操他妈,老子们开心最重要。这种直接而勇猛对抗世界的方式,让钟嘉琪觉得很粗俗,但那里头又有一种蓬勃的生命力,深深地吸引着她。她认为其中蕴含着一种不想讲道理,不想讲情面,不想要表扬,不需要被认同的自由自在、痛快淋漓之美。
曹双杰对钟嘉琪说,人不能太软弱。谁要是敢骂他,他就敢回骂;谁要是敢欺负他,他就敢欺负回去。其实,说这话时他显露出了难得的谦逊品质。因为更多时候,是他仗着块头大欺负别人,别人忍气吞声了。念书的时候,他曾经被几个高年级学生动手教训了一顿,他转头就另外找了两个低年级的练手,这是他变通了之后的所谓欺负回去的一种方式。一定要赚,他说。
当曹双杰越来越多地暴露出低素质行为的时候,比如随口吐痰、乱扔垃圾、不爱卫生、甚至暴力倾向等等,两人感情已经升温。为了让曹双杰变得有素质,讲文明,钟嘉琪可是下了苦功夫——时时提醒,处处纠正。钟嘉琪也不是没想过两人的差距,但周围人都不看好曹双杰,她反而在心里憋了一股劲。这股劲促使她下决心要好好改造曹双杰,让他焕然一新。于是,在钟嘉琪的强烈要求下,曹双杰首先将天王老子惹了我们,我都要跳起去操他妈,老子们开心最重要。改成了谁得罪了我们,我就不会放过谁。曹双杰这一点微小的转变,就让钟嘉琪很有成就感。她觉得曹双杰是可以改造的。
钟嘉琪对劝她分手的朋友说,遇见了困难,不是去躲避,而是应该去战胜它。她有信心战胜曹双杰的低素质,把曹双杰从低素质里面争取过来,拯救出来。
自从跟宁燕吃饭之后,曹双杰自认为得到了未来岳母的认可,变得有些得意起来。在钟嘉琪面前,曾经收敛了些的行为又有了死灰复燃的迹象。坐在钟嘉琪车上,他把喝完了的矿泉水瓶直接扔出窗户。
钟嘉琪说:嘿,不能乱扔垃圾。
曹双杰说:我本来就是一个没素质的人。
钟嘉琪没想到曹双杰这么无赖,恼怒中带着几分撒娇几分哀求,说:你不能这样!
曹双杰笑嘻嘻地说:我看见很多人假装有素质就生气,所以我有时候就想假装一下没素质发泄一下。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钟嘉琪脸色转阴为晴。恼怒中带着撒娇带着哀求地说话的方式有立竿见影的效果,让她颇有几分成就感。
曹双杰说:其实,我是个很讲素质的人!说完,他一口痰吐到了车窗外。刚好一个骑电瓶车的人路过。那个人抹了一把脸,对着钟嘉琪的车破口大骂。钟嘉琪羞愧得恨不能躲到车底下去。
曹双杰却无事一般,对着转头怒目而视的钟嘉琪狡黠一笑,又接起了电话。我现在开车……宝马……我的……当然……”
钟嘉琪想不通,这些事情有什么必要撒谎。当然,曹双杰撒谎的事情可不止这一件。当钟嘉琪发现曹双杰学习太极拳还不到一年时间,就质问他这水平如何开得太极拳馆时,曹双杰很受伤地辩解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早点把事业做起来,虽然是谎言,但也是善意的谎言,为了两人的未来。曹双杰让钟嘉琪不要担心,他已经高薪聘请了青城山一名太极拳大师,等拳馆开张了之后,请大师出任拳馆的名誉馆长。大师每周都会安排时间到馆内来指导工作,而他,主要是做拳馆的管理和分店加盟工作。
钟嘉琪还问,为何拳馆一直在准备,看不到一点进展。
曹双杰解释道:我的太极拳水平不怎么样,为了有说服力,我花了八万块买了一个内定的荣誉——‘亚洲太极拳新星选拔大赛金奖。这个比赛还有半年才举行。等拿到这个奖杯,太极拳馆差不多开张,正好可以大肆宣传。
曹双杰见钟嘉琪脸上阴云密布,继续为自己开脱:这是商业经营需要做的包装而已,希拉平常的操作,并不算欺骗。
钟嘉琪心里有些堵,情绪低落。每当这时,曹双杰就会祭出那百试不爽的一招——靠近她,抚摸她,亲吻她。蜜一样的情话从耳朵里灌进去,粗糙的手技巧娴熟地摆弄着光滑娇柔的身体。合二为一之后,他在她身上像耕田的牛一样气喘吁吁。宛若置身天堂的钟嘉琪身心愉悦。片刻之后,她便忘记了之前所有的不快。她的心里只想着,他是爱我的,这就够了。
2、针锋相对

孙琳苓的皮肤看上去不怎么好,脸上有一些青春痘形成的面部凹陷疤痕,但这丝毫不影响她在曹双杰面前始终一副冷漠高傲的做派。曹双杰心里对这个几乎不怎么拿正眼看他的女人恨得牙痒痒,私下跟钟嘉琪说:她天天是用硫酸在洗脸吗?钟嘉琪给了他一个白眼。
孙琳苓让钟嘉琪看她新买的纯羊绒连衣裙。她在钟嘉琪面前舞蹈一样转了一个又一个圈。曹双杰满脸不屑的样子,被孙琳苓在心里新记了一笔账。曹双杰私下对钟嘉琪说:她都不照镜子的吗,长那么丑还那么自信。她男朋友也不高大,戴副眼镜像欠打的二狗子。
孙琳苓平常并不怎么跟曹双杰对话,但对曹双杰的讨厌却与日俱增。她以前经常约出手大方,不喜欢斤斤计较的钟嘉琪四处消费购物,结伴旅游出行,不仅增进了闺蜜感情,还能让她少出一些花费。现在的钟嘉琪要省钱资助曹双杰做事业,拒绝了好几次她的邀请。孙琳苓对曹双杰简直深恶痛绝。她对着唐丹妮痛骂曹双杰是吸血虫,那么痛心疾首,就像吸的是她的血。她说:真想看看那个姓曹的出丑的样子。我想找一个练散打的人去教训教训他。我讨厌那个家伙。
唐丹妮便鼓动曹双杰说:孙琳苓有一个朋友是学散打的,想找一个太极拳高手比武。我说你的太极拳很厉害,他让我跟你约个时间。
曹双杰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觉得有必要给唐丹妮一句忠告:不要有事没事就到处找太极拳高手比武,有真功夫的太极高人最注重修身养性,既不图名也不图利。而且一般高人岁数也不小了,不像年轻人那样争强好胜。你们就是八抬大轿请人出山,别人也不肯来的。
唐丹妮一脸鄙夷,说:都是些故弄玄虚的吧。我看好多练太极拳的怕连我这个外行都打不过。
曹双杰怒火攻心,强忍住了,说:咄!无知者无畏!太极拳大师都是精通佛家、道家、儒家等门派学说的世外高人。我以前看过一个美国人拍的纪录片,让一个练现代搏击的人打包装好的猪肝,打完后拆开,发现猪肝外部有裂痕,剖开猪肝里面却完好无损,如果实验对象换成人的话,会重伤但不会致死;另一个练太极的也打了,力量还不到那个练搏击的一半,拆开包装后,发现猪肝表面没问题,剖开检查发现猪肝内部破损严重,如果实验对象是人的话就只能进行肝脏摘除保命。所以说不要自以为是。太极拳,你不懂!
彼此说不服对方,都越来越不给对方留情面。唐丹妮和孙琳苓对曹双杰轻蔑的意味像秋色一样越来越浓,也越来越不加掩饰。曹双杰表面上还是一笑了之。背地里,他可没有当面那样克制。
他挥舞着拳头:那两个女人该死!
他将手叉在腰上:她们就是嫌弃老子没钱!
有人劝他:别介意,不用管别人怎么看!
他咬牙切齿骂道:操她妈的!
钟嘉琪试图化解他们之间的矛盾,但没人让步。唐丹妮还毫不客气地指出曹双杰心眼狭小如针孔,不像个男人,钟嘉琪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曹双杰内心暴怒,却不动声色。他故作神秘地跟唐丹妮说:我昨天看见一个朋友,才一周没见,他的体重居然减少了20斤。他没吃任何减肥产品,也没忌口,想吃啥吃啥。你也能做到。
唐丹妮对有助于减肥的产品和方法像沙漠中的人对水一样渴求,忙催他快讲。
他出车祸,截了肢。说完,曹双杰得意地霍霍笑起来。
唐丹妮最讨厌别人拿她肥胖来开玩笑。曹双杰算是捅了马蜂窝。而曹双杰还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继续说:你是不是怀孕了?胖成这样,简直分不清哪里是胸哪里是肚子。
唐丹妮本来就因为胖而自卑,暗恋已久的男人也不喜欢她,连做春梦时脱光了衣服都被嫌弃。钟嘉琪没少安慰她。听见曹双杰这话,唐丹妮脸都气得变形了,泪珠在眼眶中直打转。
钟嘉琪连忙打圆场,说:人家只是稍微胖了点。实际上丹妮的五官长相还是很不错的,天生的美人胚子。
曹双杰仍不罢休,说:笑话!胖子哪里有长相?还有很多难听的话,正排着队准备从他口中鱼贯而出。它们像是曹双杰豢养的打手,得到命令,要将唐丹妮拳打脚踢一顿。这时,已经火冒三丈的钟嘉琪在曹双杰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痛得龇牙咧嘴的曹双杰,罩在钟嘉琪眼睛狠狠射出的寒光里,识相地住了声。
钟嘉琪安慰啜泣的唐丹妮:曹双杰是个混蛋,他的眼睛有毛病,他该到医院去看眼科。
从那之后,唐丹妮对曹双杰是恨之入骨。
孙琳苓安慰她说:放心,姓曹的跟嘉琪肯定长久不了。
唐丹妮不信,说:她现在听不进我们任何人的话,很难讲。
孙琳苓胸有成竹地说:嘉琪的妈妈是个狠角色。我敢跟你打赌,她妈妈肯定不会让女儿嫁给一个一穷二白的小子。
孙琳苓还透露曹双杰这个人喜欢在背后说人坏话。她压低了嗓音,说:那个姓曹的原话是这样的——虽然那个婆娘长得又胖又丑,但是配那个男的还是绰绰有余。
楚原雄在旁边接过话头:好尖酸刻薄的一句话。一颗子弹同时打死了两个人。
唐丹妮拍了拍楚原雄的手臂,说:瓜娃子,那个姓曹的是在骂我们两个。
孙琳苓摊摊手说:我也不晓得他在说哪个,反正上次你们刚走他就来了这么一句。也许是他在骂别人。巧合,巧合而已。
当着唐丹妮的面,曹双杰收敛了很多。但私底下他依然会忍不住发泄,好像不把那些骂人的话吐出来,那些话就会在肚子发作把自己毒死。
曹双杰把手放在钟嘉琪的乳房上,说:她满脸横肉,屁股又肥又大。像怀了十八个猪娃的老母猪在直立行走。
钟嘉琪抓住他的手,想让他停下来,恼火地说:告诉你好多次!不准那样刻薄地说我的朋友!胖女生有福气!虽然她胖,但是善良可爱。
曹双杰手加大了力度,说:那天我发现,太阳落山的时候,她倒在地上的影子都是圆的。
钟嘉琪愣了愣,然后才明白曹双杰还是在变着花样说唐丹妮胖。
曹双杰的手一直没停,说:我没刻薄,这只是比喻,比喻而已。
钟嘉琪想说什么,又忍住了。然后,房间里响起了她的呻吟声。钟嘉琪沉浸在曹双杰那具雄性身体释放欲望时的风暴里,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时而浪尖,时而波谷,翻来覆去,愉悦到颤栗。她之前的不开心,都在这颤栗里烟消云散了。
3、圣母心肠

谢春艳租的那间商铺出了一点麻烦。宁燕让钟嘉琪去处理,顺便锻炼一下她。
麻烦的起因是谢春艳没有发工资。四个员工当天没拿到工资,却没打算放弃。第二天他们仍然齐聚店铺上,商量对策。几个人商量来商量去,也没找到什么好办法。大家一筹莫展,可就这样放过那条癞皮狗,又像咽了石头一样心口堵得慌。
何明诚叹气说:等我经济好转一点,我也要开一家装修公司。
好想法!我要投资你二十万。张俊洋戏谑道,如果你同意,就当我没说过;如果你不同意,那我追加到五十万。
什么时候了,张俊洋还有兴致开玩笑,大家都不理他。张俊洋也觉得没趣,埋头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说:之前我还想,一个屁眼儿那么大点儿的公司,还要设置一个副总经理。这个老板要不是钱多烧得慌,要不就是蠢到家了。到今天,我才发现,他妈的,我才是真正蠢的那个。
苏真真说:骗子不会有好下场的。
沈涵说:太天真了。骗子没好下场,就没人做骗子了。刚上班那会儿,还以为老板不错。原来是个假大方,假豪爽,打了个鸡蛋在府南河里面,就算请全成都人民喝过鸡汤了。
张俊洋:想不到,我这么聪明的人,又输在别人画的大饼上。
大家就那样枯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张俊洋趴在桌子上听着手表秒针滴答滴答地转圈,烦躁也仿佛多了一圈又一圈。那么多圈的烦躁叠加起来,巨大而繁多,遮天蔽日,他无处可逃,有一种被深埋其中的错觉。唯一能解脱的办法,就是自己也变身烦躁,与烦躁融为一体,便不再觉得烦躁难以忍受了。胡思乱想到这里,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以毒攻毒。他把想法告诉了大家,并追加了一句:这不违法,只要我们一口咬定是谢春艳叫我们做的。
何明诚说:那样我们也变得跟谢春艳一个德行了。
沈涵说:只要能挽回一点损失,总比现在这样白干几个月好。
苏真真摇摇头:我还是想去劳动部门告她,争取拿点工资。
还在犯傻!张俊洋说,法人是她妈。照她说的,可以抓她妈去坐牢,但是要她发工资,没门!
苏真真说:以后再遇见这种公司管理人员和法人不一致的,一定要多个心眼了。很可能是提前做好了陷阱等别人跳。
张俊洋说:不管你们怎么想,同意的人就干,不同意的就当不知道。
张俊洋和沈涵对望了一会,彼此给了对方一个鼓励的眼神。何明诚和苏真真仍然不同意。在另外两人的眼中,他们俩就像菜锅里炒的鹅卵石,不进油盐。张俊洋有些失望。每一个要干坏事的人,都希望知情者不走漏消息,而最保险的方式,莫过于共同参与。现在,有两个知情者要独善其身,张俊洋也有些犹豫起来。
沈涵说:反正我们都听见了谢总说的,她让我们给那些商家打电话订购货物,然后把东西分给大家,她来结账。
张俊洋说:对,反正我是听见了的。
张俊洋再看看苏真真和何明诚,两人仍毫无反应。他便说:你们两个没听见,是因为当时你们两个没在旁边。
我作证,你们当时确实没在旁边。
恩,当时我和明诚哥隔得远,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如果你们觉得这样好,那就这样。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
张俊洋还没最后拿定主意,沈涵却一直催他抓紧时间。见沈涵铁了心,他也多了一份勇气,决定开始。他从网络上收集梳理出了一些本地商家名单,然后让沈涵用公司座机打电话订购货物。两人忙碌了好一阵子。到下午三点钟,开始陆陆续续有人送东西到店铺来了。
你们这里谁定的5个苹果手机?
张俊洋指指里面的办公室,说:我们老板,你送进去。
小办公室里空无一人。那人又出来后对着大家问谁负责收货。
老板现在正在飞机上,你把东西放她桌上吧。
那个人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出来问:谁付钱?
你明天过来拿,老板说她明天回来。
那个人犹疑了一会,说:麻烦你们谁先把钱垫一下,我今天必须要拿钱回去。
没人理他,都各自假装忙。那个人坐了一会,见拿不到钱,把手机全拿走了。
沈涵说:俊哥,这招没用。
张俊洋让她不要着急。
那天下午,后面还有很多送货的过来,除了送电脑的也像手机一样搬走,其他的,比如10盒大闸蟹、1000个土鸡蛋、10件白酒、10件红酒、2个打印机、50件坚果零食、50袋泰国香米、20桶食用油、50盒茶叶等等都留下了。
张俊洋说:明天咱们都不来了。等这些商家闹,闹得越凶越好,我们还有可能把工资要回来,如果他们没闹起来,那我们分了,多少弥补一点工资损失。
到了下班时间,何明诚和苏真真没能解决工资问题,心有不甘也只得收拾私人物品回家,再不打算来店铺上了。张俊洋让沈涵给附近的餐厅打电话送了几个菜到办公室,并邀请何明诚苏真真一起就餐。
何明诚拒绝了。
沈涵说:你今天让送来的东西他不要,你叫的菜他也不吃,他是怕脏了洁白无瑕的他。
明诚,我就喜欢你这一点。张俊洋尴尬地笑笑,这菜我结账,来,咱们同事一场,今天就让我请大家吃个饭吧。
最终,盛情难却,何明诚留了下来。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像是最后的晚餐,各自心头五味杂陈。除了张俊洋待会要开车没喝酒,其他人都喝了些。大家都放开了聊,讲讲各自的过去和未来的打算。大家刚开始吃饭的时候,何明诚还挑了几筷子菜,后来就埋头喝酒,再也不夹菜。
张俊洋劝他吃菜,何明诚说:我喝酒不喜欢吃菜。
张俊洋心下疑惑,发现何明诚偶尔会抬头看看菜盘。当沈涵的筷子在盘子中夹菜时,何明诚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地嫌弃。他说:怪不得你不夹菜,你是嫌弃沈涵在盘子里翻菜。
何明诚说:我小的时候也是像她这样,在盘中挑挑拣拣,过河夹菜。我爸直接把我的碗和筷子都扔了,从那以后再也不敢了。
沈涵见何明诚居然敢针对自己,恼怒地说:丑人多作怪。
何明诚说:我爸爸在世时,家里吃饭没人敢夹别人那个菜碗方向的菜,更不能翻来翻去,不讲规矩随时会挨耳光。
沈涵说:农村人真厉害,规矩比皇宫大院还多。你活得累不累?
苏真真说:餐桌上最基本的礼仪也还是要讲的。
张俊洋说:啊,你爸爸都过世了?
何明诚点点头。沈涵说:他太累了,规矩那么多,一定是累死的。
又有人送一大箱东西过来,站在门口张望,神秘兮兮的样子。
我们老板定的东西,你放里面去。那人把东西放好,怀着明天下午拿钱的希望离开了。
沈涵一边打开看一边说:怎么我不记得这是订的什么?啊呀,好多情趣用品,花样真多,这是什么?俊哥,你定的?
张俊洋笑笑:这辈子的都够用了。他们两个人反正不要,我们两个拿回去用。
这话有歧义。何明诚说,俊哥,你们两个打算怎么用?
张俊洋嘿嘿一笑,说:这么多东西,今天晚上我还要开车拉好几趟,沈涵你得帮帮我。
沈涵说:我当然帮。俊哥有头脑,将来肯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不像有些人。说着,她还故意瞟了何明诚一眼。
何明诚说:有的女人对待她的男朋友就像春天对待小草一样。
苏真真说:那个对待是什么?
何明诚说:把她男朋友给绿了。
何明诚觉得沈涵没廉耻;沈涵觉得何明诚又穷又自以为是。两人互相看不惯,长期针尖对麦芒。今天或许是两人这一生最后一次见面。如果是情人,那是悲伤的离别时刻。可两人势如水火,以后再不见面,对两人来说都是一件大喜事,彼此也不想再给对方留任何情面。之前,大家毕竟还要同事,还互相顾忌一下,现在,大家都觉得没必要再畏首畏脚了。干脆,放开了干!
沈涵沉默了一会。她的沉默类似于母鸡蹲窝里下蛋前的宁静。等母鸡下蛋完之后,就要咯咯哒咯咯哒地四处夸耀宣扬了。沈涵生不出蛋,但心里生出了主意。她没有夸耀自己,而是打击别人:一个男人如果穷得连房子都买不起,没资格谈恋爱,就是鸟也得有个窝。
为了强调自己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她还特意补上一句,何明诚,我不是说你。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嘲笑贫穷,何明诚的五官像被人连根拔起,脸面不复完好。何明诚心中生疼,却黯然无语。像一个没穿衣服没有武器的士兵清晰地暴露在敌人的炮火之下,毫无反击能力,他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酒。
沈涵乘胜追击,说:一个男人如果连老婆快生孩子了都没钱,没资格结婚。
何明诚低头扒饭,躲避着沈涵那大刀一样雪亮又锋利的眼神。沈涵恶狠狠地盯着何明诚的天灵盖说:我不是说你!
餐厅的人来收拾碗筷时,张俊洋说:明天下午你们过来,我们老板结账。
那人说好。何明诚连忙叫住了他,把钱付了。
我就瞧不上有些男人,明明很穷还装大款,还做出一副很正直很清高的样子。沈涵像看见屎一样做出恶心得要呕吐出来的样子,说,俊哥,我说的是你。
那天晚上,张俊洋和沈涵将货分了,指望把烂摊子留给谢春艳去处理。结果谢春艳一直没出面,电话都联系不上。人家要求房东出面解决。钟嘉琪了解清楚情况之后,没跟妈妈报告,就自作主张地把钱支付给了那些送货的人。宁燕得知后,质问她为什么都不电话请示一下,缺那点电话费吗。她说,妈妈,那些人辛辛苦苦赚钱养家糊口,很可怜,我就先垫付了,以后再找谢春艳要回来吧。宁燕知道,锻炼女儿的目的没达到,钱却肯定是打了水漂。
宁燕揪心地想,这个不知道赚钱有多难的女儿,心肠太软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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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30 19:22: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1、研究狗屎

每隔一段时间,宁燕就会让钟嘉琪带着曹双杰,找个地方喝喝茶,吃吃饭,天南海北地闲聊一通。看似闲聊,宁燕却打着自己的算盘。她从各个角度旁敲侧击,以此观察、了解、分析曹双杰。知道得越多,她越是厌恶这个女儿选中的男人。在她看来,曹双杰就像是一泡狗屎,远远望见,绕道走开,并不会让自己多难受。可令人发愁的是,现在根本绕不开。女儿不光眼睛被狗屎糊住了,还把这泡狗屎当宝贝一样摆在了她面前。她不得不去研究这泡狗屎的颜色、气味、构成和长期相处的可能性,结果就是越研究越恶心。尽管她心中万般憎恶,但面对曹双杰时,她的外表仍然保持着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她脸上习惯性洋溢的笑容像是一条柔软的河流,看上去温和平常地流淌着,实际上深不可测,曾有不少麻痹大意的人掉落其中,被淹得苦不堪言。
这一天,跟曹双杰吃饭的时候,宁燕叫上了庄小莺。前两回曹双杰都没喝酒,但这次庄小莺不依不饶,非拉着曹双杰喝不可。
钟嘉琪帮着推脱,说:庄姨,他要骑车。不能喝酒!
钟嘉琪拿眼睛去求助宁燕,宁燕一直笑着,没说话。
我第一次跟双杰吃饭,怎么能不喝呢?少喝点没事。庄小莺非要给曹双杰满上,男人不喝酒,枉在世上走。
他平常要喝。今天不是骑了车嘛!
车就停这里,又不会丢。但是今天这酒不喝,第一次见面就缺点意思了!
曹双杰没办法,不得不端起酒杯。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庄姨不仅热情还会说话,实在难以拒绝。有了第一杯,自然,接二连三就抵挡不住了,不知不觉曹双杰已经好几杯酒下了肚。
来来来,今天必须要喝尽兴。庄小莺不断地劝酒。她的嘴里像是有一间装满了各式各样高帽子的库房,她不断地拿出好男人青年才俊不可多得的人才等桂冠往曹双杰头上戴,直夸得曹双杰心花怒放。曹双杰对庄小莺的印象好起来,心想:这庄姨就是有眼光,比钟嘉琪那些闺蜜有见识多了,人还温柔随和。
钟嘉琪之前是劝阻曹双杰不喝,后来是劝他少喝,再后来是劝他不要喝醉,最后发现,自己的话就像空气中漂浮的尘埃一样毫无分量。曹双杰的酒劲渐渐上来了。那么多好听的话,像艳丽芬芳的鲜花簇拥着他。他的兴致愈发高昂,反而转过头让钟嘉琪消停一会。
庄小莺似乎有了醉意。她左手拍着曹双杰的肩膀,右手竖起大拇指,说:嘉琪,这小伙子真不错,是难得一见的大气豪爽的汉子。如果我再年轻20岁,肯定会对他一见钟情。那样的话,咱们就是情敌了。我会为了他跟你打得头破血流。这话让曹双杰太受用了。他活了二十多年,得到过的所有夸奖加起来,都不如今天的让他兴奋和过瘾。庄小莺那张嘴,似乎会给心灵做按摩,让人格外舒坦,再加上她身上的香气和说话时的热气从侧面扑来,这个丰满妩媚的半老徐娘,不经意间让曹双杰竟然有了一种勃起的冲动。
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宁燕插话了:嘿,你个老女人,喝一点点就耍酒疯。
庄小莺哈哈大笑:嘉琪别生气,我开玩笑的。
钟嘉琪的脸红起来,像一块白玉上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她不好意思地笑着,轻声辩解道,才没生气呢!
宁燕给庄小莺挑了一块烤乳鸽,说:多吃菜,少说话。
庄小莺说:菜也要吃,酒也要喝。干杯!说完端起酒杯又跟曹双杰的杯子碰。
吃完了烤乳鸽,庄小莺说:听说鸽子是不放血的,直接开水烫死,拔毛。
曹双杰说:我在市场上看商贩是把鸽子的脖子扭到翅膀下面用水闷死的。
钟嘉琪撇撇嘴,把碗里的一块乳鸽肉还给了宁燕。宁燕无奈地摇摇头。女儿一直这样,心理脆弱得很。听了鸽子非正常的死法,她就无法下咽鸽肉了。宁燕特别想问女儿,究竟是跟谁学得如此矫情的?放眼天底下,哪一种美味的肉食不是经过残忍血腥的处理程序,再经过蒸、煮、炸、炒、煎、炖、烤之后才得以实现呢?照你的性格和习惯,每一种动物被宰杀的场面只要让你见识一回,以后怕是只能吃素了。如果植物有痛感,那你是不是连大米白面都不吃了?宁燕真想领着女儿去见识一下各种动物被杀、被分割的血腥场面,就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从此就拒绝食用各类肉食。毕竟,世界上还没有一种肉生来就是死的,不杀不宰,不煮不烹,自动就变成美味了。或许,说不定女儿见的血腥场面多了,反而不会再存在这种心理问题。
钟嘉琪一个动作,在宁燕脑袋里引发了好一场母女之间的冲突。
庄小莺说:据说鸽子身上最有营养的就是血,要是把血放了,鸽肉就没多少营养了。
曹双杰说:对,我也听说是这样的。鸽子放到水里闷死后,再用开水浇鸽子,方便脱毛。做手术后的病人喝了鸽子汤,身上的刀口才愈合得快,以后阴雨天时疤痕也不痒。
庄小莺说:让我吃我敢,让我溺死鸽子我可下不了手。
宁燕说:前段时间一个批发酒的老客户送我几只活的散养虫草鸡,我不敢自己杀,也懒得去市场上请人杀,转头就送给公司员工了。
曹双杰赶紧毛遂自荐,说:下次我来帮你杀。别说杀鸡了,杀猪我都敢。他卖力讨好巴结的样子,像一个生意惨淡的屠户,扛着一把宰牛刀热情主动地上前招徕杀鸡的活儿。
宁燕笑笑,说:我不信,你还能杀猪?
曹双杰拍着胸脯说:杀头猪算什么?杀……”猛踩刹车一般,他猛刹住话头。
大家都望着他,等他说完。
曹双杰舔舔嘴唇,说:“……就是,让我去杀头熊杀头老虎都不在话下。
大家听了都摇头笑。这也太不切合实际了。凡是见过老虎和熊的人都知道,人要是单独去跟它们拼,就是找死。不过,宁燕还是夸他,说他胆子大。一说起胆子,他愈发得意起来。他也觉得,在一群连鸡都不敢杀的女人们面前,他有资格得意。借着酒劲,他用炫耀的口吻讲起自己从小胆子就大的一些事例来。有一次,正在上课,一只鸟闯进教室,他抓住鸟的两只脚,使出浑身力气,一下就把鸟撕成了两半。鸟的内脏和血溅得四处都是,吓得女同学哇哇大哭。还有一次,学校外面有一只狗趴在地上睡觉。他走上前,从书包里摸出砍刀猛地砍了下去。那只狗惨叫着爬起来,东倒西歪地乱跑不见了。地上只剩下一截狗尾巴,一动不动。
宁燕和庄小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钟嘉琪眼泪直往下掉,怨他太残忍!
曹双杰却毫不在乎地说:动物的命都是由人主宰的,不值得大惊小怪。
不过,酒醒之后,曹双杰的说辞就变了。他说那些事例都是他胡编乱造的,并向钟嘉琪保证,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那样残忍地对待小动物。曹双杰的诅咒发誓,让钟嘉琪心中稍感宽慰。她想,只要曹双杰以后不干那些残忍伤害动物的事情,她也算是对这个世界作出了一丁点儿贡献。
2、神经紧绷

了解到曹双杰的太极拳馆还在准备中,咖啡馆退股的钱都不知花哪里去了,钟嘉琪还在通过克扣自己消费的方式来攒钱帮扶他,换作以往的脾气,宁燕早就按捺不住了。现在,她是步步后退,一忍再忍。她愁眉苦脸地跟庄小莺抱怨说:钱给他用,身子给他玩!他把我女儿哄得是团团转啊!
听一个当妈妈的气急败坏地谈女儿的事情,庄小莺的心里一边暗自庆幸自己生的是个儿子,一边暗自叹息,谁知道精明能干非常的你,会摊上这么一个憨痴蠢笨的女儿。她说:嘉琪这种女孩子很容易被嘴巴甜脸皮厚会耍手腕的男人骗。那个曹双杰一看就是那种老练的会玩弄乖乖女的男人。又劝宁燕,从长计议,慢慢找机会拆散他们。
宁燕恼怒地说:那块狗皮膏药,我看见他的嘴脸就恶心。我已经没耐心跟他耗下去了。
庄小莺摇摇头,说:就现在的情况看来,除非嘉琪自己放弃。你想要分开他们,实在太难了。
宁燕半晌无语。如果不考虑后果,她可以用各种手段硬性将女儿和曹双杰分开,像用力分开两块磁铁。但那样的后果会怎么样,她心里完全没底。她偌大的家业还需要唯一的女儿来掌管和继承。她绝对不能用蛮干来解决问题,而是应该用脑子。否则,说不定旧问题没解决,反而冒出更多更大的新问题出来。一连串唉声叹气之后,她加重了语气发狠道,在她的字典里没有不可能三个字。她一定会尽快找到办法,把那个人从女儿身边赶走。
庄小莺不无担忧地说:那个人心太狠,杀人如杀鸡,又善于伪装。你可得掌握好分寸啊!
宁燕默默地点点头。
随着年岁渐长,人生经验阅历更加丰富,宁燕做事愈发谨慎小心起来。对任何可能给自己造成伤害和损失的事情,她都是慎之又慎。以前,宁燕回到家里,身心都是很放松惬意的。如今,因为女儿交男朋友的事情让她感到忧虑和不安,回家后,在浴缸里泡着,她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跟姜雪在车上闲聊,居然成了宁燕生活中少有的轻松时光。
姜雪开车的时候,喜欢跟宁燕东拉西扯,胡侃乱吹。宁总,你为什么会买丰田陆巡这款越野大车呢?粗犷硬派,感觉不大适合你。而且男人对开这种越野车的女人容易敬而远之。
为什么?
反正我身边的那些男孩子说,开这车的女人不能娶,因为这种女人的心一般都很大,性格坚韧,是女汉子,很难被掌控。其实我开你这款车满合适的。
这又是为什么?宁燕没有怕男人不敢娶自己的烦恼。想娶她的人挺多,比如眼下就有一个小她十来岁的某单位小领导成天对她嘘寒问暖。她是根本不敢再嫁。她认为,那些男人明摆着是冲着她的钱来的,目的赤裸裸,跟蚊子想吸血才围着人转一个样。其实,仅仅是吸点血倒罢了,她并不怎么介意。她只是惧怕别人背后打的算盘。虽然每一个男人嘴上都说得好听,但他们心里打的那些不好的主意,是从来不会透露分毫的。她坚信,男人比蚊子可怕多了。而嘴上说爱她的男人,比蚊子简直要可怕千万倍,必须保持十二分的警惕来提防。
因为我就是五大三粗的女汉子嘛!
那你说我适合开什么车?
你,看上去精致优雅,我觉得红色的保时捷帕拉梅拉或紫色的玛莎拉蒂总裁适合你。
宁燕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那也太骚包了。
反正你跟这车总有点格格不入。要不就改装升级一下,比如把车的内饰提升个档次。那种豪华、精致、优雅、细腻的氛围有了,才配得上你。
宁燕蓦然发觉,自己以往一直不服输,暗地里总憋着一股劲儿跟年轻女孩比妆容,比身材,比穿着搭配,看似各有千秋,实际上还是输得彻底。自己就像晚秋时节垂丝海棠树上零星绽放的反季节的花,因为阳光、雨水、营养充足,便妄想跟春天的枝头比美。岂不知,寒流已在赶来的路上,留给花朵枝叶的时光已经不多了。而年轻女孩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在很多华丽却无甚用处的地方;她们可以自然、随意、素面朝天地躺在小伙们怀里撒娇;她们可以放肆、不计后果、轰轰烈烈地去爱一个人,即使爱错了也还有机会重头再来。而自己,只能老谋深算地躲在老板、朋友、母亲、女儿、阿姨、亲戚、合作伙伴等等面具背后,以利益为标尺衡量着万事万物。
她说: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这车空间大,视野好,内饰简单、大方低调。在漂亮和实用之间,我肯定选择实用。最重要的是,这车能给我安全感。
回忆里,安全感是宁燕一直欠缺的东西;很多梦里,她一直追寻而不得的,也是这安全感。为什么要追求金钱,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金钱能给她底气和信心。宁燕觉得自己老了。如今,她越来越不喜欢社交。不喜欢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和皮笑肉不笑;不喜欢跟这个人礼貌周旋,跟那个人逢场作戏。她生出了退休的心思。她想,自己要慢慢退出生意。等女儿找到一个好归宿,生几个儿女,自己就把事业彻底交给女儿。自己在家带外孙,好好享受天伦之乐,并将余生所有的爱,无私、毫无保留地全部浇灌给孩子们。
姜雪问:咱们公司的酒在市场上会有假货吗?
宁燕说:大厂的系列酒一般不会有假酒的,因为做假没什么利润,还会亏本。
姜雪说:难道咱们的酒质量和假酒差不多?
宁燕说:肯定不是了。假酒的生产成本会低一点,但实际上流通成本很高。如果你是假酒生产厂家,冒同样的风险,为什么要选择一款傍名牌的系列酒,而不是市场认可度本来就很高的名酒呢?用户接受度更高,市场流通性更好,利润更可观。
姜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明白了。我就像我们公司的酒。别人想整容,是想整成明星的样子,而不是来参照我的样子。又花钱又挨痛,整成我这样就太不值得了。
姜雪总喜欢自嘲长相。宁燕就想,这不是一个正常女孩子的心态,一定是受外力严重影响扭曲过的。她肯定是怕别人嘲笑自己,所以就先自嘲,通过这种方式降低别人嘲笑自己的可能性和杀伤力,以达到保护自己心灵的目的。哪个女孩子天生不喜欢美呢?如果有人做出不喜欢的样子,那她一定是经历过什么。宁燕不仅听不得别人指责自己,自己也从不指责自己。自己没有错!自己最棒最棒!宁燕总这样给自己心理暗示。自己都不爱自己?自己都不保护自己?世界上就没人爱护自己了!宁燕建议姜雪不要常拿自己开涮,要相信自己独一无二的美,又说:可惜现在的假酒质量都很好。不像过去,用工业酒精勾兑,经常喝死人,没死的也会成为瞎子。
一只蚊子在车里飞,有时会飞到挡风玻璃前干扰驾驶人的视线。姜雪说:这天气,居然还有蚊子。她打开车窗、天窗,蚊子也不飞出去,就在车里乱撞。宁燕瞅准时机,一巴掌扇过去。蚊子落在脚垫上。宁燕俯身抓住蚊子的翅膀,从开着的车窗将它抛了出去,嘴里骂道:摔死你个混蛋!
3、装修公司起步

何明诚从钟嘉琪手里租了一间公寓开装修公司。
在来成都之前,何明诚就有开装修公司的经验。那时,跟他一起做装修的还有他哥何明忠。
何明忠初中还未毕业时,父亲就病逝了,母亲管教不住。听闻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他撕了书本,跟着一群不三不四的人开始了吃喝嫖赌打群架的生涯。社会上龙蛇混杂。别人眼中的他就是一条蛇,但他却毫无来由地相信自己是一条龙。为了加深这种自信,他在后背上纹了一条青龙,希望能保佑他避祸免灾,飞黄腾达。一次,在酒吧里跟别人起争端,眼见嚣张的同伙被对方的两把刀一前一后同时捅进身子倒在血泊中,他吓得尿了裤子。从此幡然醒悟,决心走正道。他去了餐馆厨房当学徒,经常偷吃。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会往炒菜的锅里吐痰,或者扣出鼻屎弹在锅里。他手腕上有好些个烟锅巴印。为了得到周围人的敬畏,他编造了很多砍人像砍菜的故事。他绘声绘色地告诉周围人,说他每砍一个人,就会在手腕上留一个印记。如果有人跟他过不去,他不介意再在身上烫一个。众人听了,跟他相处时都格外小心,厨房里的大师傅也不敢得罪他。实际上那烟锅巴印另有来历。每一次追求女人而不得,借酒消愁时,他就把点燃的烟头狠狠地摁在手腕上,表示从此与女人势不两立。但通常过不了多久,他又会按捺不住内心的骚动,再次对着路过的姑娘吹口哨,甚至于动手动脚。等他把餐厅里的女服务员都骚扰得差不多了,手腕上小腿上又多了好些个烟锅巴印的时候,老板出面,说着好话,送瘟神一样把他请了出去。期间又干了几份其他工作,据他说,都是他妈的别人的可恶导致了他干不下去。后面稍微干得长一点的事情,是在失地农民的安置小区边卖卤菜。每天下午,他的摊位开张,狐朋狗友便像苍蝇盼到了新鲜的粪便一样围拢过来。一群人在摊位边支开桌椅,喝着酒胡侃海吹直到深夜。对于何明忠来说,那是一段顶美好的岁月。狐朋狗友们都表现出唯他马首是瞻的样子,一口一声忠哥,给他增添了不少自信和豪气。等把家里的拆迁款赔得差不多的时候,母亲突发脑溢血过世。家里有一套两室的拆迁安置房,是何明诚外出就读大学时家里拆迁获得的赔偿,绝大多数时候是何明忠和母亲住。母亲走后,何明忠对何明诚说,兄弟之间要互相帮助,你条件比我好,读书比我多,也比我懂大道理,这么小的房子,你们搬回来也挤不下,等以后办了房产证,卖了之后我们兄弟平分。何明诚大学毕业后回老家找了一家装修公司做室内设计师工作,跟女朋友田娅丽一直在外面租房住。哥哥那样说,他也没发表反对意见。
有一天,何明忠急慌慌地找到何明诚,要借五千块钱。何明诚问他怎么回事,他支支吾吾地不想说,翻来覆去只说十万火急。后来何明诚才知道,哥哥是在外面乱搞染上了性病。见哥哥不务正业,经常找自己借钱花,何明诚便想辞职开一家装修公司,让哥哥也有点正经事做。何明诚的想法很简单,他负责公司管理和设计,哥哥负责工程管理。田娅丽说,你哥哥装修流程什么都不懂。何明诚回,那没关系,可以学的。
装修公司开起来了。何明诚踏实勤奋,虽然艰难,也慢慢上了轨道。何明忠经常预支工资,下班后喜欢约装修工人和公司员工喝酒。每个月发工资的时候,何明忠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领,他的名下还倒欠公司钱。于是,他就找何明诚报销吃喝玩乐的费用,说他是为了公司发展壮大,为了工程质量有保障,下班后还加班加点地跟工人和员工培养感情,这些都是正经事。加班费就算了,但开销得公司报销。何明诚早听得员工和工人抱怨何明忠经常生拉活拽他们去喝酒,他们也不是不掏腰包,基本上是大家轮流当东道主。何明诚劝过哥哥,哥哥像没长耳朵,仍然我行我素。何明忠身无分文时,工作也不做,就一直缠着何明诚,在他耳朵边碎碎念,何明诚实在拗不过,偶尔也给报销一些。别人夸何明诚勤俭,何明忠却说:他那是自找的,不会过日子。
何明忠在装修行业久了,渐渐有了心得。遇见有权势的客户,他就巴结,尽心尽力把工程做好。遇见有钱的客户,他就绞尽脑汁推荐返点高的建材和家居用品。遇见普通客户,预算有限的,如果不配合增项或换材料让他赚外快,他就给客户脸色看。如果客户一直不妥协,他就拖延工期或以次充好。若客户投诉他,他就给客户使阴招。比如:把要埋在地板下的热水管用最小的钻头打几个小孔,再用白水泥补上;故意折断几处电线,然后轻轻接上……这些问题刚装修完时发现不了,等客户入住进去之后,会一个一个的暴露出来。每当想到客户急得发疯的样子,何明忠的脸上总会露出得意的高深莫测的笑容。
有一次,何明忠酒后开着公司业务专用的面包车与一辆轿车发生了一点小摩擦,三言两语不合,打了对方司机,然后扔下车子跑了。不知他找了哪里的关系,后来居然一点事没有。从那以后,他愈发洋洋自得,有些时候在中午都拉着工人下馆子,酒一进肚子,就开始吹嘘他认识谁谁谁。在他口中,当地好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成了他的保护神,天塌下来都会帮他撑着。有一回,醉醺醺的他在装修工地上抽烟,随手乱丢烟头,造成了一次不大不小的火灾事故。客户和楼上楼下隔壁的邻居们联合起来气势汹汹地找到装修公司要赔偿。
每次面对客户投诉,给哥哥清理烂摊子的时候,何明诚就显得非常被动,疲于应对。
几年下来,何明忠欠公司的帐越来越多。后来,何明诚发现,哥哥不仅在多个建材供应商那里欠下不菲的私人借款,还把工程款私自挪用花了个精光。为此,两兄弟吵得不可开交,还在办公室打了一架。何明忠坚持认为他虽然造成了亏空,但本意是好的,是为了公司的发展。何明诚心力交瘁,冷静之后与哥哥协商。协商的结果是,公司归何明忠,何明忠补一定数量的钱给何明诚。何明诚认为,自己只要公司价值的一小部分,哥哥应该很高兴也很满意,会很爽快地把钱支付给他。结果,何明忠接手公司之后,该付给何明诚的钱一直拖着。最终一分钱都没付。
母亲的遗产——那套两室的拆迁房,社区通知可以办房产证了。何明忠说,就办在他名下,等卖了之后再跟弟弟平分。被哥哥欺骗过多次的何明诚感觉不靠谱,说,要不,就办自己名下,卖了分六成给哥哥。何明忠怒气冲冲地拒绝了,并放言道,反正他住着,不办产权就不办,反正吃亏的不是他。这事也就一直拖着。
两兄弟齐心协力把生意做大,一起把生活过得红红火火,是何明诚最初的美好的愿望。几年下来,何明诚发现那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辛辛苦苦,殚精竭虑,结果白忙一场。看清哥哥的嘴脸之后,他非常痛心、失望,决定远离老家,到成都发展。
到成都之后,何明诚进了春日艳阳装饰。他的计划是先在成都站稳脚跟,再找机会自立门户。田娅丽已经怀孕了,很多公司不招,便进了一家小广告公司做设计,又担心喷绘的气味和印刷油墨等化学物品影响胎儿的发育,没做多久便辞了职。几个月倏忽而过,夫妻俩来成都基本上没赚到钱,生活日益窘迫。这个时候,何明诚却执意要开装修公司了。他开公司的底气,来自于在春日艳阳装饰工作期间,谈过几个潜在的工装客户。这几个潜在客户,只要有一个转化为他的客户,就保证不会亏。他想搏一把。
每次做选择前,何明诚都会跟田娅丽商量。但一旦何明诚做出选择之后,田娅丽即使心里反对,行动上也不再阻拦。田娅丽会收起自己的看法,全力支持丈夫。她想,即使决定是错的,那有什么关系,大不了从头再来呗。只要两个人努力,没什么过不了的坎。
夫妻俩商量妥当之后,分头找各自的朋友同学借钱。钱凑得差不多了,又寻找公司办公地址。四处找了一圈,总还是嫌租金贵。何明诚突然想起之前到春日艳阳装饰送发票的钟嘉琪,便试着打了一个电话,问她有没有价格便宜的写字间。钟嘉琪推荐了家里在航空港空置的公寓,毛坯,但是价格极便宜,物管费也低,还没中介费。何明诚大喜,觉得再好不过了,因为他之前谈的一个潜在客户在这里买了一层公寓,正计划装修后做酒店。他把办公室设在客户所买的公寓附近,那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何明诚从钟嘉琪手里租了一套公寓,开始装修起来,同时寻找建材商合作,寻访做工认真负责的工人,招聘员工。之后,简单置办了一点办公家具和办公设备就开业了。开业之前招聘员工,人家要么嫌弃他公司小,要么嫌弃他给的工资低,实在难以招到。何明诚想到之前的同事——苏真真,形象好,而且有一种跟客户相处得像朋友一样融洽的能力,是个很有潜力的谈单能手。何明诚咬咬牙,把底薪和业绩提成点数提高,好说歹说把苏真真邀请到了自己公司。
就这样,三个人组成的明诚爱家装饰公司就正式对外营业了。对外宣传中:何明诚是首席设计师、工程监理;田娅丽是设计师;苏真真是设计师助理,实际上就是负责客户的开发和签单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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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31 18:50: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1、离弦的箭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只要醒着,我们每个人的大脑无时无刻不在运转。眼前的人,天边的人,忧愁的人,开心的人……各有各的思考。有的人思考怎么考试,有的人思考怎么赚钱,有的人思考怎么玩乐……宁燕脑子里目前思考得最多的,还是女儿的感情问题。
长时间思考一件事情,在脑海中反复模拟事情的走向和发展,像是安排一颗树如何按部就班地生长。在树干哪些部位生几根枝桠,在枝桠的哪些地方生几片叶子,在距离叶子多远的地方生几颗花苞,哪些花结果,哪些花被风吹落或被人摘取戴在头上,全都在内心定好了。然而,对于绝大多数人的绝大多数愿望而言,事情的走向总是很难完全受自己控制。如同离弦的箭,想射中敌人,除了跟自身的箭术相关之外,还要受到风速、盾牌或其他武器干扰、敌人的身手等等因素的制约。
经过长时间慎重的考虑之后,宁燕作出了一个决定。她对钟嘉琪说:太极拳馆不开也罢!将来让他跟我进白酒行业吧!她让姜雪将公司代理经营的多款白酒各准备一些,一共好几箱,专程去送给曹双杰。
钟嘉琪为妈妈的话感到震惊,又为妈妈送酒的举动感到疑惑。宁燕答道:我自己公司的产品,他总得多熟悉熟悉,不懂酒,怎么能接班?怎么适合当我家女婿?
钟嘉琪知道,在此之前,妈妈虽然表面上没有再明确地反对她和曹双杰在一起,但对准曹双杰的矛头并没有放下,始终没有真正接纳他。于是,她忐忑的心里,一边将盾牌对着妈妈,一边将自己跟曹双杰牢牢地捆绑在一起。现在,妈妈的举动是在表明,她妥协了,收起了矛头。她要真正接纳曹双杰了。这个举动让钟嘉琪长期绷着的神经放松了下来,如同被拉扯变形的橡皮筋,失去了外力的作用之后,恢复成了自然松垮的形态。她的心情因此变得非常愉悦,脸上露出了好久不见,小时候一样天真可爱的神情,问:他需要喝这么多吗?
那一块对着妈妈的盾牌,已如烈日下的冰雪,消融于无形。
宁燕淡淡地笑着,说:我喝过的更多。卖酒的人,只有自己了解各种酒,才能更好地跟人谈合作。只有亲自喝了各种酒,懂每种酒的特点,才能更好地跟人交流酒和推荐酒。
宁燕告诉曹双杰,要进入白酒行业,成为专业人士,继承她的衣钵,最好先从品酒开始。要认真细致地品味,把各种酒的香型、酒体差异分辨清楚,做到随便一闻,一喝,便能识别出酒的价位、品级、酿造工艺以及酒的品牌和系列。她说:这也是一门学问。深得很呐!
曹双杰兴奋得不行,发誓要成为品酒专家。
之后好长一段时间,喝酒成了曹双杰每天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的工作。不得不说,这份工作曹双杰干得那是相当敬业。他把不同的酒按顺序标记排列好,有时候按着顺序一杯一杯喝,有时候故意打乱顺序喝,有时候把两种、三种,甚至更多不同的酒按各种比例混合之后再喝。他想通过这些方法,收获一鸣惊人的感悟,得到未来的岳母的青睐和赞赏。但是一段时间过去,他对酒的辨识度并无多大提高,盲品的时候仍是错多对少。多种不同的高度白酒轮流进了口腔后,舌头就麻木了,有时候喝着喝着,甚至醉得睡了过去。因此还错过好几回跟钟嘉琪约会的时间。
曹双杰经常喝多,钟嘉琪有时候会跟他生闷气。宁燕听说了,安慰女儿:没必要生气,他是在工作。
在得知曹双杰的酒快喝完的时候,宁燕又安排人及时给他送去了。
钟嘉琪最近很听妈妈的话。以前她去处理租客的事情,只是当任务完成,从不会主动跟老板们攀谈租房以外的话题。现在,她会热忱谦虚地向老板们讨教,问这问那,请求他们传授一点生意经。老板们有时间的时候,也愿意跟这个好学的姑娘聊聊天。有的老板一次没见着,她还专程去二次三次,就是想多听听他们的创业故事和人生经验。没过多久,她便熟识了好多各行各业的老板,比如开装修公司的、开餐馆的、开汽车修理店的、开教育培训的、开网络公司的、开服装店的、开美容店的、开茶楼的、做礼品定制的等等等等。
宁燕问她有什么感受。
钟嘉琪回答:妈妈,我现在才知道生意并不好做。创业真的不容易。如果我早点知道这些,也不会那么固执己见,冒冒失失地在没有任何经验,只有一个美好想法的情况下去开咖啡馆,导致亏损了你那么多血汗钱。他们的生意有好有坏,有赚有亏,有人又累又忙,有人悠哉乐哉。从外表上看他们都没什么特别,但是跟他们越是交流得多,越会发现他们各有各的过人之处。即使那些亏损的老板,也有很多我想不到的深刻。
宁燕颔首称许道:当你说出这种感受的时候,他们还没讲给你听的想法和人生经验至少还有百分之九十九。他们还有些秘密没告诉过任何一个人,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比如你看见那些悠哉乐哉的人,如果还能赚到钱,背后一定有很多你不知道的原因,比如家人或贵人在精神上、物质上、资源上的支持;那些又苦又累还没赚到钱的人,一定是没什么靠山给资源,也没有经验丰富的人指点。我希望你多跟他们交流学习。只有在金钱和欲望面前经历过很多内心挣扎,并竭尽所能试图去赢的人,对人世,对社会才会有各种各样的深刻认知。即使是输了,也不打紧,只要不放弃,人生都很精彩。一味地逃避面对金钱,看淡金钱,视金钱如粪土,是体会不到那种煎熬和痛苦的。自然,人生也很简单苍白,不可能那么丰富。
钟嘉琪说:可我还是不觉得金钱有多么重要。再多的钱,吃也是一日三餐,睡也是一张床。如果可能,我宁愿妈妈你没这么多钱。我宁愿生活在一个很普通的但是完整的家庭里面。爸爸和妈妈陪我长大,我就会觉得很幸福。
宁燕本想借机教育女儿,钱财来之不易,以后要把钱财看得重一些。怎料,反而被女儿的话刺中心窝子。她想:女儿还是怨恨我没给她一个完整的家。
宁燕想说:走进普通家庭里去看看吧。多少完整家庭里面的孩子,跟父母挤在狭窄简陋的房子里互相伤害。他们根本没有感觉到父母陪着长大有多么幸福,相反,还在抱怨父母没过硬的关系帮他们找好工作,没能力给他们买漂亮的房子,没钱资助他们做生意,没丰厚的彩礼嫁妆找个好人家;多少完整家庭里面的父母,一边收集着道听途说的别人家孩子的优点,一边冷嘲热讽着自己的儿女上学时成绩差,长大了赚不到钱,还缺乏孝心,舍不得把每月赚的几千块工资上交给父母以报答养育之恩。你都不知道世界上有多少完整家庭里的父母和孩子做梦都想过有钱的日子,如果可能,即使变成一个破碎的家庭他们也会在所不惜。钱才是幸福的源泉啊!钱才是你最好的朋友!钱才是你最亲的亲人!你把钱看得再重一点,甚至看得比我都重,我都会比现在开心一点,放心一点。有理有据,掏心掏肺,同时饱含着一腔母爱的教诲,源源不断地涌到宁燕嘴边。但她此刻却想起了马基的叮嘱——尽量避免母女之间因为观念差异而导致的争论。最终,她只是嘴角抽动了几下,什么话也没说。她的喉咙滚动着咽下了那些被她视为真理的金玉良言。一旦争论激烈,女儿以后更不愿意跟她交流沟通。不跟她沟通,女儿接下来会踩到什么雷,掉进什么陷阱,她也无法提前预防。宁燕坚信,以女儿的能力和见识,一旦遇人不淑,一定会被吃得渣都不剩。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悲剧的发生,她只是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转过身,悄悄擦了擦湿润的眼睛。
钟嘉琪对自己拥有的视而不见,对自己没有的念念不忘。这一点,让宁燕深感无力。她愁眉紧锁,瘫坐在浴缸里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为什么女儿不像自己,却像她那个没出息的老爹。再多的钱,不是靠自己打拼来的,根本不会懂得珍惜。如果你一直这样,是无法成长的,我可怜又单纯天真的女儿啊!
2、裂痕

得知孙琳苓换了一个体格高大,身材健壮的男朋友。自封为品酒杰出青年的曹双杰醉醺醺地骂道:那女人换男朋友像换衣服,太贱了。跟那么多男人都上过床,就像林子里住过很多鸟,她的林子里现在装满了散发出尸臭的鸟屎。
钟嘉琪虽然不喜欢孙琳苓这一点,但对曹双杰骂难听的话同样反感。她反问道:他男朋友同时也换了女朋友,你怎么说?
那不一样,男的换过很多女朋友,就像鸟进过很多林子,在每个林子都能适者生存,必然是好鸟。
这话令钟嘉琪非常不舒服。她问:你这是什么封建思想?
曹双杰摇头晃脑地吐着唾沫星子说:一把锁,被很多钥匙打开过,说明那是把破锁;但是一把钥匙,可以打开很多的锁,那可是一把好的钥匙!
钟嘉琪不高兴了,面有愠色。
曹双杰的脸也沉了下来,说:你瞧,小性子又来了。你妈说得对,不惯着你的脾气才是对的。女人的第一次是很珍贵的。这不是封建,你看看新闻,国外还有女人拍卖初夜权的。拍卖价格最便宜都是几十万,贵的几百万上千万。如果是第二次,还会拍卖出那么高的价格吗?不会的,不再值钱了……”
没等他说完,钟嘉琪已经扭头走了。曹双杰的话,像一堆碎玻璃渣子,铺满了钟嘉琪的鞋,让她无法再迈出轻快的步伐;又像是一枚冰冷的钢针,扎进了她的心房,鲜血淋漓,钻心地疼。她一边匆匆地走,一边悲伤地想,原来在曹双杰的心里,她只是一把破锁。她并不是珍贵的。不论她付出多少爱,都不值得被珍惜。既然如此,她钟嘉琪也不是一个非要强求别人爱她珍惜她的人。不如分手,各自安好!
第一次,钟嘉琪有了跟曹双杰分手的念头。之前母亲那么强烈的要求他们分开,她都没起这个念头。现在,她却突然作出了这个决定,像一片枯叶飘落在小溪里,只有顺流而下这一个选项。
曹双杰酒醒后,发现说错了话,赶紧去找钟嘉琪道歉。
钟嘉琪跟唐丹妮和孙琳苓在一起喝咖啡。
钟嘉琪见他来了,扭转身子背对着他。曹双杰赔着笑,跟唐丹妮和孙琳苓热络地打了声招呼,但唐丹妮和孙琳苓都假装没听见,说着悄悄话。曹双杰也不恼,轻轻抓住钟嘉琪的手,一边低声哀求,一边用力拉扯钟嘉琪。钟嘉琪被踉踉跄跄地拉到了僻静的楼梯间。她的脸还是转向旁边,根本不拿正眼瞧曹双杰。她的声音轻而且冷漠:我配不上你。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不是处女。我们分手吧!
曹双杰见四下无人,噗通一声跪倒在钟嘉琪面前。他两手环抱住钟嘉琪的腰,嘴里不停地道歉,请求宽恕,并发誓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乱说话了。钟嘉琪使劲挣脱出去。曹双杰仍然跪在地上,自己抽起了自己耳光,左边来一下,右边来一下,边打边认错。
钟嘉琪默不作声,眼睛看着别处,不说原谅,也不说不原谅。曹双杰那几句话太让她生气了。为跟曹双杰交往,她跟母亲闹了多少别扭,居然还被看不起。她为自己的付出和坚持不值。尽管如此,她心里想的也并不是非分手不可。但就这样轻松地放过曹双杰,她心里又不舒服。一个人犯了错不受到足够的惩罚,被伤害和冒犯的人总是心绪难平。但说要怎么惩罚曹双杰她才会平息怒火,其实她也没想好。反正,现在她就是不想原谅。
见钟嘉琪无动于衷,曹双杰停下来,悲愤地说:你也是嫌弃我穷吧!我天天哄着你,你还要跟我分手。如果我有钱了,你就不会跟我分手,对不对?
不对!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没钱?你没良心!被人误解是一个嫌贫爱富的人,这让钟嘉琪觉得受到了侮辱。但她知道自己不是,而且可以证明这一点。只是现在她不想急着去证明。跟曹双杰分手这件事,她已经在心里否定了,只是还不愿意就此善罢甘休。
那你为什么经常会使小性子让我哄你?你看那些有钱人哪里需要哄女朋友,那些女人都是先把自己哄得好好的再去找男朋友。他们的女朋友打都打不走。他们玩够的时候考虑的都是怎么分手才显得自然一点。我对你这么好。我把我的心,我的灵魂都给了你。我以为你跟别的女人不一样,谁知道你也是势利眼。我没钱,你心里还是瞧不起我。
你胡说!钟嘉琪真想给曹双杰几个耳光。她正想着,曹双杰已膝行至她跟前。曹双杰抓住她的手,用她的手扇自己耳光。
第一次打人耳光,才三两下,就把她的手打疼了。钟嘉琪心想,打人真不是好主意,于是,用力抽回了手。
你这样看不起我,我不活了,我要从这楼上跳下去。以后你就不用再看见我了。这个世界也少了一个穷光蛋,你也眼不见心不烦了。曹双杰站起身来,变戏法般,居然从衣服的兜里掏出来半瓶酒。他仰着脖子咕噜咕噜地灌了一气,然后摇摇晃晃地向栏杆走去。他边走还边跺脚,一副伤心欲绝、生无可恋的样子,嘴里还嚷着:你看不起我!我不活了……”
曹双杰悲痛万分的样子还是有感染力的。至少感染钟嘉琪还是绰绰有余。单纯天真的钟嘉琪就像是一个免疫力极低,虚弱不堪的病人,无论什么病毒都可以轻松侵袭感染并打败她,甚至不用真正的病毒出马,只要伪装成病毒的样子在她面前晃晃,她就会被吓出毛病。曹双杰要死要活的样子,像盐水腌渍着她的心,令她非常难受。钟嘉琪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惩罚曹双杰这事瞬间被她置之脑后,怒火也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她生怕曹双杰一时冲动从楼上跳下去,忙上去抱住他。
曹双杰原本是做做样子。他一边嚷着要跳楼,一边用力将楼板跺得咚咚响,表演得非常浮夸。假如宁燕在这里,一眼便看穿他的把戏,任他表演,决不会阻拦。若唐丹妮和孙琳苓在旁边,见曹双杰一直不跳,甚至会阴阳怪气,言语相激。曹双杰不想跳,怕也是会被气得跳下去。可钟嘉琪哪里看得出来呢?她美丽的眼睛看人看物时非常清晰明亮,但看世间形形色色的人情世故、心眼花招时,却如看雾中风景,混沌不清。她紧张急了,脑门上的汗一下子冒出来,嘴里大声求着,手抱着他的腰,自个身子使劲往后仰。曹双杰将栏杆抓得牢牢的,往楼下看了一眼,立马头晕眼花心发慌,赶紧蹲下,回过身,将钟嘉琪紧紧抱住。
两人重归于好。
虽然钟嘉琪嘴上原谅了曹双杰,但她心里总还是有些堵,像一条积有淤泥的河流,虽然还在流淌,但没彻底清淤疏通,已不如从前水清流畅。不管曹双杰讲多少笑话,鞍前马后多么殷勤,鱼水之欢多么卖力,钟嘉琪对他都不像以前那样子毫无保留,仿佛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被打碎,即使重新粘合在一起,也无法折射出之前那么美丽无暇的光芒。
3、行家出手

天气越来越冷。
北风横冲直撞,人们识时务地将身体包裹进了厚厚的衣物中,银杏树却碰瓷一般,趁机抖落了满身黄叶,只剩下一帮深褐色的树枝胡乱横斜在阳光里、冷风中,像人心中各式各样的欲望没了遮掩,愈发无所顾忌地向着天空张牙舞爪。
滋补御寒的羊肉汤是冬季成都人最痴迷的食物。大街小巷的空气里四处飘散着羊肉的味道。雪白的羊肉汤鲜香浓郁,余味悠长。趁热喝下一碗,顷刻之间便让人从头暖到脚,从嘴暖到心。夹一块羊肉,在有香菜、蒜末、小米辣、青花椒油的蘸碟里蘸一下再送进口中,额头上立马微微渗汗,刺骨的湿冷迅速消散远遁,春天仿佛瞬间降临到了脸上的毫毛尖上。
庄小莺跟着宁燕在不同的餐馆吃过几回不同做法的羊肉汤之后,选了一个周末,邀请大家到她家里吃饭,尝尝她的手艺。她现在住的房子是宁燕曾经住过后来出租的,位于成都南门桐梓林片区。租客退房之后,宁燕请保洁收拾了一下,就给庄小莺住了。钟嘉琪和曹双杰到的时候,庄小莺正在厨房里忙。房间里空调温度打得很高,钟嘉琪和曹双杰一进屋子,就把外套脱了。钟嘉琪想在厨房帮忙。庄小莺拒绝道:我听你妈说你很少下厨,还是去看电视吧。
钟嘉琪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庄姨,我可以给你打下手。说完,就捋起袖子去清洗蔬菜。青翠鲜嫩的豌豆尖,圆滚滚的白萝卜,味道独特而浓烈的香菜,轮流在钟嘉琪的纤纤玉手下洗了个澡,绿的更绿,白的更白,香的更香了。
庄小莺问曹双杰会做哪些菜。
曹双杰斜倚着门框笑着摇头。
庄小莺说:你必须得学学。不然以后家里没一个人会做饭,只有天天吃外卖。行不通!她热心地指点起曹双杰来,教他一步一步煎鲫鱼熬汤,然后加入猪棒骨、羊棒骨、羊肉一起炖煮。
三人边干活边聊天。厨房里的锅碗瓢盆、蔬菜水果、欢声笑语和汤的香气等等如同音符一般,组合成了一首深情蕴籍,感人肺腑的歌曲。钟嘉琪的心绪如潮水般起伏澎湃起来。她跟母亲在家时,从没有过如此温馨的场面。如果此刻房间里有爸爸,庄小莺是妈妈,那自己的人生就没什么缺憾了。这个想法无法抑制地从她的心底涌起,像烟花在夜空绽开一样,顷刻散发到全身。每一滴血,每一寸肌肤,都做起了同一个白日梦。梦像洋葱一样刺激着眼睛,让她的眼泪盈盈欲坠。
电话铃响起,打断了钟嘉琪的白日梦。宁燕在电话那头说,车出了点问题,让钟嘉琪去接她。
曹双杰也想去。庄小莺把一篮青豆还有几个蒜头递给他,笑着说:你还是帮我打杂吧!
钟嘉琪开车刚出地下车库,就看见妈妈正站在出口。她心下十分疑惑,妈妈怎么这么快就到了,不是等她去接吗。
宁燕问:你刚才到庄姨这里来,带礼物了吗?
钟嘉琪摇摇头。宁燕说:你看,还是我平常教你太少,也忘记提醒你。虽然她住的是我们家的房子,但是请我们过来吃饭,我们不能空着手呢!这点礼貌还是得有。
钟嘉琪恍然大悟,说:现在该准备什么礼物呢?
宁燕看看手表,说:还有,今天是你庄姨的生日。我们更不能空着手了。走吧,我们一起去买礼物。
钟嘉琪惊讶之余又庆幸,幸好妈妈记得。
宁燕说:她不说,可能以为我忘记了。我们待会给她一个惊喜。待会你打电话给双杰,就说我这边突然有点急事需要处理,今晚我们就不过去吃饭了。让他跟庄姨说一声。
钟嘉琪说:庄姨听见我们不去了,肯定会很不开心。
宁燕说:待会再给她一个惊喜。说完,母女俩相视一笑。
母女俩先订了一个生日蛋糕,然后再到商场里选礼物。宁燕选了一款羊毛真丝围巾。钟嘉琪选了一瓶花草香味的女士香水。这一去一来,两个小时就过去了,两人还挺赶。
车进了地下车库,宁燕看看表说:他们都快吃完饭了吧!
钟嘉琪笑说:咱们只有吃剩菜咯……”
走到门前,钟嘉琪准备敲门。宁燕拦住了女儿。她诡异地笑了笑,然后拿出了钥匙。钟嘉琪心领神会。宁燕一打开门,钟嘉琪就迈着大步走了进去。她顽皮得意地笑着,还大声唱着生日快乐歌。
餐厅桌上的菜好似没怎么动。两个高脚杯里血红的葡萄酒还有残留。少女一般香甜的草莓,成熟妇人烈焰红唇般的车厘子,在果盘里静静散发着诱惑。沙发上两个衣衫不整的人慌乱不堪。钟嘉琪的歌声硬生生断了,像飞翔的小鸟突然折了翅膀直直地落下来。她的大脑像失去信号的电视屏幕一样充满了噪波,手里的礼物掉了一地。
钟嘉琪没想到,这个口口声声说爱她胜过生命的男人,一转眼,就跟一个年龄跟他母亲差不多少的老女人勾搭上了;钟嘉琪没想到,这个花她不少钱的男人,会背叛正值青春美好年华的她。她还以为自己不介意别人穷,别人就会加倍珍惜她。现在,她发现自己错了。不仅错了,还输得很惨。她还没老!她还没年老色衰哪!这个男人就如此急不可耐地出轨了!还是跟一个老女人!钟嘉琪怎么想也想不通。盯着那对男女狼狈的样子,她用力只吐出了两个字:恶心!就转身哭着跑了出去。满面冰霜的宁燕赶紧跟了上去。
钟嘉琪非常坚决地跟曹双杰提出了分手。没想到的是,曹双杰居然喊冤,说他是被那个老女人算计的,是那个老女人勾引的他。
开始她夸我的太极拳打得好,说想跟我学习太极拳,然后让我手把手教她。教她的时候,她用胸脯顶我,在我耳边说她去美容院做过私处护理,下面变得粉红紧致,比少女都水嫩敏感。我喝了酒昏头昏脑的,很好奇她花了10万块护理的究竟是什么样子……结果,上当了……”
曹双杰的辩解非但没得到一丝同情和理解,反而被钟嘉琪认为是推诿责任和毫无底线。钟嘉琪一直渴望拥有一份完美真挚的感情。现在,她珍视的这份感情被曹双杰玷污了,不敢再相信他是值得她把一生托付依靠的男人,铁了心要分手,不管曹双杰怎么纠缠怎么解释都无动于衷。
钟嘉琪说:妈妈,我最讨厌背叛感情的人。我受够了不忠诚的人。为什么人人都那么贪心,什么都想要!为什么想要一份真心那么难?真心也换不回一份真心?
宁燕说:我也不知道,女儿。
钟嘉琪说:你把那个女人也赶走吧。我不想看见那种女人住在我家的房子里。
宁燕说:她已经回长沙了。
钟嘉琪说:妈妈,为什么她要勾引他?
宁燕说:不能听信一面之词。据我所知,是曹双杰喝了酒动手动脚。女人哪里有男人力气大?
钟嘉琪用充满忧伤和怀疑的眼神望着妈妈,说:这件事情你也有份吗?现在你称心如意了?
宁燕说:你别乱猜,我不知道会是这样。
曹双杰仍然没有放弃。他深刻检讨了自己的行为,又回顾了整个恋爱过程,将共同经历过的很多开心的事情编辑好发给钟嘉琪,期待再次唤起她的爱。没得到回音,他又调整成以前那种死皮赖脸的流氓风格。
再牛b的肖邦,也弹不出老子的悲伤!
喝醉酒是一件很色情的事,因为满脑子都是你。
你等着,总有一天,你会是我孙子的奶奶。
……
曹双杰的话像刀子一样不断地往钟嘉琪心头上扎。某些时刻,钟嘉琪又会变得犹豫起来。这份感情带给她很多欢乐,也夹杂了很多痛苦,她为之也付出过很多。她很不舍,也想原谅。但每当她试着去逾越横亘在心中的那座大山时,沙发上那两双惊慌失措的眼睛就又会突然出现在脑海里,如同明亮的灯笼在漆黑的夜里那么显眼,无论如何努力她都做不到无视和忘却。企图逾越大山的她一再地从山上滚落下去,一再地失去攀登的全部力气。再加上唐丹妮和孙琳苓从中作梗,钟嘉琪最终还是没有再回复曹双杰任何消息。
她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从曹双杰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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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2-1 18:34: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1、网络兼职

只有一百斤力气的人,试图挑两百斤重的担子时,很容易被压趴下。何明诚就是如此,力微负重,举步维艰。
他的装修公司虽勉强开了起来,但情况很不乐观。在提高了底薪的基础上,新招聘来的业务员还是留不住。有些干两三天,有些干十几天,等把公司的底细摸清楚之后,生怕以后拿不到工资,都找各种理由溜了。装修客户像是天上的飞鸟,看得见,抓不着。公司开业个把月,没有成功签单一户。虽然苏真真很努力地打推销电话和跑新交房的楼盘,但接近年底,很多业主都只是前期咨询了解,对比装修报价,等春节之后再决定选哪家装修公司。愿意在年前付款的客户不多。更何况何明诚的装修公司小,没有成功案例,更是难以让客户拿定主意。
田娅丽非常着急,挺着大肚子到处去发装修优惠活动的广告传单。何明诚觉得孕妇外出风险太大,坚持让她留守办公室。田娅丽便试着通过网络寻找装修客户。她加了一个宝妈交流QQ群。群里有一位宝妈说自己利用空闲时间通过做网络兼职赚外快,赚得比上班工资还多。群里好些宝妈都来了兴趣。她们如同池塘里的鱼见了人撒的饵料争先恐后从深水里冒出来,纷纷咨询如何做。田娅丽也心动了,反正有时间,干脆也去做做网络兼职,不敢指望赚多少,能赚一点是一点。
那位宝妈告诉田娅丽:兼职是帮网上的商家刷单。商家赚销量和信用,兼职赚佣金,大家互惠互利。根据刷单金额的大小,获得不同比例的佣金,五元、十元、二十元……刷单是按任务来算,一个任务完了之后立马就结算佣金。商家不收取任何押金,只要会网购,卡里有几百元作为刷单的流动资金就行。田娅丽表示很有兴趣,那位宝妈便给了一个QQ号让她联系,说那是专门负责派单的客服,她也是在那个客服那里接单的。田娅丽立即添加了客服。客服的名字叫小静。
第一天,小静给田娅丽派了一个任务,120元的单。田娅丽准备付款的时候,发现不是在网络商城平台上的商家店里直接买东西,而是付费买充值卡。她心下疑惑,问小静。小静说,直接刷单会被网络商城平台察觉并惩罚,必须先将钱转入第三方平台的系统,才能躲避监管。具体的操作流程和原理很复杂,你没必要知道。反正完成了任务,系统会在十分钟内连本带佣金全部返还。田娅丽心想:120元,就是被骗也能承受。她按照小静的指导付了款,然后把付款界面截图发了过去。果然,两三分钟,银行卡上就到账了130元。几分钟就赚了十元佣金,一天要是做几十上百单,那收入就很可观了。这个想法像天上的太阳,让田娅丽眼前一片光亮。
第二天,小静又给田娅丽派了一个任务,是两个单,一个七十元,一个二百三十元,田娅丽很快完成了,不一会儿,就收到了本金和二十五元佣金。她还想再多做。小静说,可惜今天的单已经派完了,如果她确实想多做,明天给她多派一些单。她赶紧谢过小静,心里乐滋滋的,像是发现了一大片花海的蜜蜂。
第三天,小静给田娅丽派的一个任务里包含有五个单。第一个单,670元,田娅丽毫不迟疑地付了款。第二个单是1920元,她心里开始有些担忧,万一付了这么多,后面没返还回来怎么办。问小静,小静安慰她说:亲,我们是正规代刷公司,你放心,我们不会为了一点小钱而损坏公司声誉的。田娅丽忐忑地将第二个单付了款。第三个单显示是2860元。田娅丽有些慌了,又找到小静咨询。小静把公司的营业执照图片和座机号码都发给她,还说,早知道她这么扭扭捏捏,今天就该不给她派任务。田娅丽咬咬牙,把款付了。第四个单显示是3770元,田娅丽心中顿时悬起了一块大石头,不敢再付款,又不好意思再问小静,便询问之前介绍她做兼职的宝妈。宝妈说,不用怕,金额大,佣金也多。以前她刷过9000多的单子,光佣金都900块。田娅丽将心里悬着的石头放下来,把款付了。第五个单子出来了,显示是6890元。田娅丽倒吸了一口冷气,再一算账,今天刷单已经付了9000多了,这第五个单子付完就是一万六千多了。她找到小静,希望能把之前的本金和佣金先返给她,她再支付第五个单子。小静说不行,每一个任务里面的单子要全部付完才能返还本金和佣金。田娅丽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她说,只想把本金拿回来,佣金不要了,还说卡里没钱,希望通融一下。小静那边的回复冷冰冰的:不行,公司有规定。田娅丽心急火燎地问,那今天要是任务没完成怎么办。小静说,没完成就没办法返还本金和佣金。
田娅丽脑海中冒出来三个字:上————了。这三个字如同三拳狠狠地砸在她的心窝子上,眼泪都被砸蹦出来,四处飞溅。
何明诚愈发焦灼。公司没有收入,妻子做网络兼职又被骗,四处借的钱也快耗光了。他渴望赚钱,像一条鱼,在即将被太阳晒干的水塘里期待着一场暴雨。如果年前没客户下单交钱,那他这个年将非常难熬。唯一让他有点盼头的是那个买了一层公寓准备开酒店的客户——王宏业。他跟王宏业已谈过几回,设计和报价也做好了,就等客户的回音。
2、从北京到成都

王宏业原本在北京工作。
多年持之以恒地努力,他从小县城奋斗到了北京,税后年收入有二十多万。在父母眼中,儿子在北京工作,安了家,已经非常有出息。但他自己却非常无奈。
无奈的不仅仅是长期挤公交地铁上班,寒冬腊月都挤得汗流浃背。身边的人若是放屁,或有口臭、汗臭、狐臭,躲都无处躲,让人恨不得把鼻子揪掉。那种蝼蚁不得不为了生存而忍受的感觉让他特别挫败。他无数遍在心里问自己,难道努力那么多年,就是为了到北京来挤别人的同时被别人挤?
无奈的不仅仅是重复、枯燥、没有创造性的工作。围城外的人艳羡的大公司,身处其中才知道,平台越大,自己作为一个个体越是渺小和微不足道。工作上没成就感,发展潜力有限,接触的圈子小,人脉资源也少。社会形势变化却又飞快。一旦行业不景气,收入减少或失业,对不再年轻的他来说会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他清楚地知道,发达国家有不少像他这样的所谓人才,一旦失业想再找一份工作时,在招聘者眼中,他们就像一种款式过时、功能不足,卖价却还更贵的老电子产品,毫无市场竞争力。
无奈的不仅仅是压力巨大还单调乏味的生活。他的很多爱好和梦想都放弃了。比如野营户外活动,比如自驾游。生孩子后,妻子辞职回归家庭。孩子花费、生活开支、人情往来,抠抠搜搜一年下来根本存不了多少钱。现实生活的压力,像石头压住一根又一根小草一样,牢牢压住了他一个又一个愿望。
无奈的还有亲情。自己陪伴孩子的时间少,也无暇照料双方父母。老人生病时,只能遥遥地安慰几句,苍白而无力。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扮演一颗爱岗敬业的螺丝钉,小部分时间串演了儿子、丈夫、父亲的角色,这是一件令他悲伤却也无奈的事情。
不敢懈怠,不敢放松,不敢生病!长期以来的紧张和焦虑,让他像被巨大外力压紧的弹簧一样蓄势着能量,做梦都是反弹到了自然放松、舒畅自由的状态。
他跟妻子说:以后若实行延迟退休,我要干到六十多岁。即使身体好,退休后也没多少清闲日子了;如果身体不好,疾病找上门,或万一来点什么天灾人祸,那活了一辈子,都没怎么舒坦过。不行!必须得干点什么!做点投资或者生意之类。
夫妻俩详细罗列出自身的优势和缺陷反复分析。双方父母没有谁在经商或投资方面有一丝半点的成功经验。贸然去做的话,99%的概率是交学费的。上有老下有小,出半点差错都可能陷入艰难境地。别看在北京过得好像还行,实际上并没多少风险承受能力,只赢得起,输不起。最大的优势则是在中国史无前例的城市化进程中,靠双方家庭的资助和两人攒下的钱,在北京买下了一套房。因为买得早,所以分享到了巨大的时代红利。一百多平米的房子,当时的价格是四千出头,首付十几万,总价不到五十万。之后,房价便坐上了火箭,总价狂飙到了五百万。
王宏业很清醒地认识到:这是时代赐予的大礼包,跟他们夫妻的能力没多大关系,主要是运气好,沾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光。
随着北京房价的飙升,越来越多的北漂难以立足,不得不离开。还有一些早年在北京站稳脚跟的人卖掉自己增值不少的房子,主动离开北京。他们有的去云南大理开农场,苍山下,洱海边,惯看风花雪月;有的去丽江古城开客栈、酒馆,焚香弹琴,饮酒作乐;有的回自己老家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买房买车,剩下的钱存银行靠利息生活,悠闲自在,每天睡到自然醒。
王宏业不敢那样洒脱,他的目标是尽可能兼顾情怀和现实。有很长一段时间,他跟妻子在这个问题上反复分析、思考、交流。他拿出了念书时做数学题一样不找到解法决不罢休的架势。夫妻俩讨论了很多方案,比如投资开一家饭店、酒店、咖啡馆、服装店等等,甚至是拜大师学炒股都被他们认真考虑过。
心心念念之时,王宏业凑巧看见一句成都的宣传语——成都创业,创业都成。这句宣传语像子弹一样击中了他。之前出差成都时,他对这座城市已颇有好感,但从未想过到成都生活。从那天起,他便开始留意收集有关成都的一切,发现成都气候温润、美食丰富、教育不错、医疗很好,而房价真低。他鼓足勇气请了假坐飞机专门到成都考察。他在机场附近的酒店住下,四处溜达找美食的时候,从发传单的房产中介人员那里了解到:新加坡房地产开发商在高新区建的房子才一万出头;双流区八千亩湿地公园旁边,北京来的开发商建的房子才5000多;附近的商住公寓三千多,一层楼二十八个房间一共一千多平,也才400来万,买后几个月就交房。公寓所在的位置距离双流机场近,跟高新区也近,周边有西南最大的二手车交易市场,有海鲜市场,食品批发市场,还有几所大学及其他学校,一套公寓只要十几万。这公寓拿来做酒店的话,一夜最便宜也是一百三十元以上,一个月出租一半时间回报率就很不错了。即使零散长租出去最便宜也能收到1000/月,这个回报率最少也在7个点以上。他当时就心动了,感觉一直在寻找的下半辈子的路有了方向。仔细计算之后,他激动地给妻子描绘起未来美好生活的蓝图:卖掉北京的房子再加上家里的积蓄,在成都买两套住宅,解决一家老小住的问题;再买一辆车,解决行的问题;再买一层公寓楼来出租或做民宿酒店。这样做的好处是:一家三口和双方老人可以团聚和互相照应;孩子可以就读公立学校,解决了教育问题;事业可以从民宿、酒店开始。因为是自己的房产,也不担心亏损,最坏的情况不过就是少赚一点。对于一个零商业经验的人来说,不亏损就是很不错的回报了,还可以赚到商业知识。
王宏业鼓动妻子说:世界上像这样稳妥的机会并不多,遇见了一定要抓住。树挪死,人挪活。咱们说干就干!
然而双方父母得知他们夫妻的想法后并不赞同。老人们一致认为年轻人太冲动,放弃北京的房子、户口、工作是人往高处走的反面教材。王宏业从各个角度展开了游说工作。
离开北京,我们的吃穿住行生活品质会有大幅度的提高。
大公司上班,看着光鲜,实际上很多工作纯粹是浪费生命,只有繁琐、重复、枯燥乏味。我不想一辈子靠拿工资过。我想见到更宽广的世界,持续学到更多的东西。在我们能做的选择里面,那就只能和商业相关。
任何事情都是要用发展的眼光去看。就像八九十年代的出国潮一样,很多有能力的人放弃了国内去国外生活工作,结果他们没分享到中国这几十年的经济发展成果。当时他们的选择让很多人羡慕,但时代在发展,很多原本条件不如他们的人,出不了国,却因为在国内买了几套房,资产就远胜国外的他们。北京无疑是中国最好的城市,但那个最好如果在我们普通人手里转化不成收益,对我们来说作用就不大了。当北京跟成都的房价差距四五倍甚至更高的时候,成都的好就值得普通人考虑了。这个选择并不会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糟糕,相反,生活品质更高了,带来高回报的几率也更大了。现在离开北京选择成都,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策略。
我们在成都开酒店,时间宽裕自由,收入也有保障。你们可以过来跟我们团聚,我们也有时间和能力照顾你们。
我们还想再生一个孩子。如果呆在北京,那压力根本就不敢想。
……
最终,老人们见子女王八吃了秤砣一样铁了心,也只得听之任之。
3、雪上加霜

王宏业即将敲定负责酒店装修的公司。
他手里拿到好几家装修公司的报价。其中那家报价最低但刚开业没什么成功案例的装修公司跟另外一家名头很响但报价最高的装修公司,已被他在心里暗暗排除了。
何明诚如约来到王宏业临时租住的公寓。他热情洋溢地详细讲解了装修方案和报价。王宏业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最后却是温和的一句:抱歉。王宏业觉得他思路不错,讲得也不错,价格还实惠,但还是不想冒险把酒店的装修交给一家毫无经验的新公司。他想,说得很好听,可做得怎么样还是未知数。毕竟来的每一家装修公司都拍着胸脯夸自家施工规范,质量有保证。
何明诚还想多谈谈,但王宏业约好的其他人已经敲门进来了。
何明诚不得不先退出房间,在房间外面不远处等。来之前,他已准备好了谈失败后的补救措施。待会儿王宏业跟其他人谈完之后,他还要争取机会使出最后的杀手锏。这个单是他的救命稻草,承载了他最后一丝希望,他必须倾尽全力拿下。等待期间,他接到了妻子的电话。田娅丽告诉他,刚才一辆面包车倒车的时候,把她撞倒了。原来田娅丽又挺着大肚子跟苏真真去发广告传单了。何明诚焦急地问情况是否要紧。田娅丽说,没大问题,只是摔倒时手磨破了点皮。何明诚的心稍微放宽了些。
眼瞅着最后一个谈单的人出来,何明诚趁门还没关上,纸片一样飘了进去。
何明诚陪着笑说:王哥,其实,我做不做你的单子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人生地不熟,我怕你被其他装修公司使手段。接着,他亮出了准备好的杀手锏。为保证王宏业的资金安全和对他工程质量的信心,他愿意先装修后付款。签合同后你不用付一分钱定金或预付款,材料到工地后,你再付材料款,前期的材料费我去付。工程完成一项,你付一项的钱。这样,既可以保证你的工程进度,也可以保障你的资金安全。
在工装市场上,先装修后付款无疑是很利于甲方的。听何明诚开出这么好的条件,王宏业也确实动心了,但他还是怕其中有他不知道的门道和埋伏,沉默了半晌,说:感谢你的支持。你说的方案确实也很好,但是我真的觉得另外一家的更合适我。
何明诚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你还是对我不放心。不要看我的公司小,我有经验,王哥。我之前做过好几年装修,只是这个新公司在成都还没案例而已。他感觉自己像是在财主家门前乞求施舍的乞丐,心中一阵酸楚。
说实话吧。我还是怕你耽误我的工期。
王哥,那些公司装修进场之前一定会收你百分之30以上的预付款。钱一到他们账上,你就被他们拿捏住了。他们才更可能拖你工期。我的付款方式确保了你掌握主动权。你还是选择我吧。如果不是生活艰难如斯,但凡何明诚压力小一点,他也不会如此厚脸皮。可现在,他不知道自己除了厚脸皮,还能怎么办。如果厚脸皮有用,他愿意再厚三分。
按照合同,拖延工期他们会赔偿我的。
你想太简单的了,王哥。这里面很多圈套,你是外行,工装里面扯皮的事情很多,最后耽误的是你的工程进度。他们为了赚钱,还会以次充好,在隐蔽工程的地方给你胡搞。为了得到这个单子,何明诚不仅仅是脸皮厚,简直可以说是死皮赖脸,不择手段了。
你在背后这样诽谤别人恐怕不大好。人家公司也没说你不好。你还是走吧。
给个机会,王哥!
王宏业有些烦了。这个人没完没了,像是手机上关不掉的流氓软件,快把他的好脾气像手机的电量一样耗光了。他一边走出房间一边拿出手机拨打电话。何明诚一路紧跟着,进了电梯,下了地下停车场。王宏业在电话里跟对方约定明天下午去对方公司签合同。挂了电话,他说:你也听见了,这事已经定了。抱歉,何总。
何明诚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半张着嘴,像即将干涸的水塘里的鱼,充满了对毒辣太阳的恐惧。他耷拉着脑袋紧跟着王宏业走到了一辆车边。
王宏业的语气淡得像一杯白开水,说: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王宏业本意是告辞时说句客气话,但何明诚却像饿瘪的臭虫一样见缝就钻。他嘴里回了一句,谢谢,然后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
王宏业没料到自己的礼貌和教养给了别人得寸进尺的机会。他很不情愿地发动了汽车,慢慢开出了地下车库。谁也没有说话。车上了马路,王宏业先忍不住了,问:你去哪里?何总。
何明诚的视线直直地穿过挡风玻璃,神情呆滞。杀手锏没用;厚脸皮没用;死皮赖脸没用;下流手段没用。他心里一片死寂,如同野火刚刚肆虐过的山林。
王宏业把车停在路边,熄了火,烦躁又无奈地望着何明诚的侧脸。
我还有事。今天就不送你了。王宏业还是耐着性子。
给个机会,王哥。我会尽心尽力给你装修好的。
下次,我再买公寓装修的时候找你,好吧,何总?
何明诚想,那得等到何年何月了。况且,这只是安慰人的一句话,根本当不得真。挡风玻璃前方,血红的夕阳像他的眼睛一样透露着恐慌、无助、绝望。他自知耗下去也没用了,再心有不甘也会被黑夜擒获。他出了一口又长又细的气,然后,推开了车门。
只听哐当一声,一辆电瓶车撞在推开的车门上。电瓶车倒地,车上的一男一女也倒在了地上。
何明诚赶紧上去把男人扶了起来。男人把女人再扶起来。女人虽然站了起来,嘴里却一直哎哟连天不停叫唤着身上痛。那男人就看着何明诚和王宏业,说:你们看怎么办?
何明诚懊恼不已,怎么就忘记观察后面的车辆了呢?他说:送医院检查吧。有事我负责。他又转头歉意地对王宏业说:对不起,王哥。这是我造成的。我会负责的,跟你没关系。你放心!
王宏业板着个脸,很不高兴,但还是配合何明诚将那女人送到了医院检查。
医生说:从检查报告里面看,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那女人还是不停地叫痛。她龇着牙问医生:你敢保证没什么后遗症吗?
医生说:不敢保证。要不,你住院观察观察?
何明诚想,一旦住院,这花费就像无底洞一样,还不如给点钱双方和解算了。自己少麻烦,对方也落点实惠,比呆在医院里强。他赶紧说:也别住院观察了。应该没啥问题,我给你们两千块,算作营养费,好不好?
那个男人不说话,看着女人。两人凑近脑袋低声咕哝了一阵,女人说:还是住院观察好点。万一有事怎么办?
何明诚心中一阵剧痛,去交钱办了入院手续。那天晚上,何明诚忙到很晚才回家。他垂头丧气地把一天的情况告诉了妻子。田娅丽也把被面包车撞倒的事情细细讲述了一遍。面包车司机带她去诊所,医生只给她手上贴了创可贴。
何明诚问:然后,后来呢?你就让面包车司机走了?
田娅丽说:算了。人家养家糊口不容易,也没必要难为人家。
何明诚点点头,我们不讹别人,日子也会越来越好。话虽这么说,他心里还是委屈。为什么别人撞到自家人,自家人就宽宏大量。自家撞到别人,医生说没问题,别人还非要住院呢?
何明诚手边已经没有钱了。朋友那些地方能借的都借过一遍了。被车门撞倒的那个女人不知道还要在医院住多久,花多少钱;该给苏真真发工资了;过段时间又该交房租了;再过段时间,妻子要生孩子了……需要用钱的地方那么多,累积起来似乎有千钧重,沉甸甸地压着他的胸口。何明诚躺在床上,很久都没睡着。他大睁着眼睛,逼视着黑暗,仿佛黑暗是有形状的,在移动的,不安好心的。他想,如果没成家就好了。那样就没有妻子,也不会有孩子。自己一个人,无牵无挂,死也罢,活也罢,都无所谓。何明诚的眼泪汩汩地冒出来。他侧过身子,任由泪水打湿了枕头。
第二天上午。何明诚又腆着脸找朋友和同学借了一万块。田娅丽不无担忧地说:债越欠越多,什么时候才还得清呢?
何明诚故作轻松地笑道:有些人负债二三十万就自杀了。有些人负债千万还能东山再起,有些人负债几十亿仍然谈笑风生。现在再艰难,只要调整好心态,努力把工作做好,我相信公司生意兴隆指日可待。
田娅丽炖了鸡汤,用不锈钢保温饭盒装好,要跟何明诚一起去医院看望那个女人。她说:我们把她照顾好一点。她恢复得好,说不定会早点出院。
王宏业打来电话,问那女人情况怎么样。
何明诚说:她还赖在医院里住着。
要不,就走保险吧。
算了。虽然那样能帮我省钱,但会给你增加麻烦,也让你以后保费增加。这事是我造成的,该多少,我负责赔就是。你不用担心,王哥。
你真是头犟驴!
还有,王哥,你那新车的车门不知道撞掉漆没有,我昨天也没注意看。如果坏了漆,你喷漆的费用我来出。给你添麻烦了,不好意思!等我这边处理好了,再登门向你请罪!
田娅丽到了医院,小心地跟那个女人赔礼道歉,然后,把鸡汤盛在碗里,送到那个女人手中。何明诚拉着那个男人在走廊沟通。他说:兄弟,这个事情很不好意思。我身上一大笔债,手边也没啥钱。今天上午在朋友那里借了五千块。如果在医院花完,我也不知道哪里去找钱了。要不,这5000块给你。让你老婆出院吧。
那个男人面露难色,说:我们也不是故意刁难你。确实是担心有后遗症。
何明诚连连点头,说:如果你们要刁难我,也不会这么和气地跟我说话。我懂!我懂!你们夫妻一看都不是那种刁钻刻薄的人。这样,你跟你老婆商量一下吧。这件事确实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真对不起!
那个男人进去跟女人窃窃私语了一会,出来说:我们也是耿直爽快的人,不想跟你们计较。看在你们夫妻确实通情达理的份上,你给八千吧。以后有啥事我也不找你。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自己上医院,说不定到时花个几万都有可能。谁知道呢?如果换一个人,不像我们这样宽宏大量,你也知道后面有多麻烦。
何明诚赶紧答应。生怕对方反悔,他急忙找医生办出院手续。等结完医院费用,送走那对男女后,他顿觉轻松了许多。然而,眉头还没舒展回正常的位置,一连串焦头烂额的事又涌上了心头。他向医院大门走去,想到那些与钱息息相关的事情正在医院大门外排队等候着自己去处理,脚步立马再次变得沉重起来。他脑子里甚至冒出了一个永远躲在医院里的荒唐的想法。
想法像一个肥皂泡,风一吹,就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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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2-1 21:38:4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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