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想念的浮標上午,我正埋首打字時,明明十萬火急地打電話來拜託我去接Don,她五歲的讀幼兒班的兒子。明明是星島日報的特約記者,對工作熱忱,獨力撫養兒子Don,是個能幹的單親母親。有時工作行不開無法分身去接Don放學,就會臨時臨急的找我代勞,理由是,祇有我這個遊手好閒的才能隨傳隨到。今天她要採訪一位廣告業界華人作專題報導,因事擱誤延宕了原訂的時間,叫我直接帶Don到採訪的餐廳。幼兒園剛放學,Don站在門口行人道旁和校車上的小朋友們殷殷道別,見到我馬上就衝過來大喊:“佐姨姨!”雖然我曾百般誘惑,試圖讓Don改口叫我“姐姐”,但這小子頗有性格,祇聽他老媽的話,他幸災樂禍的老媽說:“佐姐姐不乖,不聽媽媽的話,”啵!“一聲就變姨姨了。”親愛的Don為了不想變成老叔叔,祇好屈服在老媽的淫威下,言聽計從,並且每次都用一種同情又愛莫能助的眼神看我,直至他稍稍懂事。但已經根深蒂固,改不了口,我唯有嗚呼哀哉,識人不慎。Don長得活潑可愛,一路上惹來不少女人女孩的關愛眼神。明明常說帶個將來會變帥哥的可愛兒子出門,比帶個將來祇能變成老男人的帥哥出門還要拉風。頓時讓天下帥哥頹然失色。“佐姨姨,妳是不是麻瓜?”“甚麼?”“媽咪說我十一歲時可以去霍格華玆讀書,她叫我不要跟人家說。”明明那傢伙。”那你為甚麼告訴佐姨姨?“”佐姨姨會變魔術,一定不是麻瓜。“這是我常常”變“糖果出來給Don吃的功勞。“佐姨姨,妳是不是巫婆?”欲哭無淚。“這個嘛.....佐姨姨,嗯,是魔‧術‧師。”我神秘兮兮地說。“哦.....”Don想了想,正氣儼然地說:“我不會跟人家說的。”“好,這是我們的秘密,打勾勾。”我們勾勾手指頭,完成約定。到達餐廳時,祇有明明一個人在座,桌上還擺著兩個杯子,訪問大概是剛作完。明明和Don熱烈火辣地打完招呼,兩母子吱吱喳喳地說著話。“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我聽見身後傳來溫醇的聲音,抬起頭。我再次看見,那個停佇在MonaVie外的奇怪男人。他明顯地也愣了一愣,隨即微笑,我想起街上的那一幕,感覺到臉燙燙,趕緊低下頭。估不到,他竟然就是明明採訪的對象,真是世事如棋,為什麼我老是被將軍?明明的記者嗅覺敏銳:“你們相識?”他含笑看我:“我們,見過。”“裴民磊。”他伸出手來。“呃,佐,夏澍。”我忽然有些倉徨,但他的握手,厚實而篤定,登時讓人安心。他一定把我當成奇怪的女人了。“妳本來就很奇怪。還笨笨的。”我想像子晉調侃我的模樣。明明建議裴民磊留下來和我們一起用餐,我心中恓恓惶惶好像隨時又會出狀況,明明不時掃來疑惑的目光,我祇好全神戒備,心裡不斷的想,真是奇怪。可是菜一上桌,我就把一切都拋諸腦後了。“佐小姐喜歡吃意大利麵?上次我們相遇的餐館門口,那間意大利餐館據說蠻不錯的,有空去試試看吧。”我差點被攻得噴血,我是說,蕃茄醬。正想支吾以對,蒙混過去,明明搶先發言:“她甚麼都愛吃,不挑食,很好養的。”哪門子話?!她話峰一轉:“對了,夏澍常幫她爸爸的廣告公司做事﹐ 你們在許多場合見過面吧?”“原來是這樣﹐ 難怪上次覺得妳挺面善的,大概我們以前曾碰過面吧?”對,上次的以前在MonaVie.....我怎麼總覺得這個男人在耍我啊?“媽咪,我可不可以吃冰淇淋?”Don適時出來打岔。還好裴民磊後來將注意力轉到可愛的Don身上,我松一口氣,打定主意決不能讓那些損友知道這件事,不然准會被他們笑我又迷路到大西洋去了。裴民磊和Don兩人似乎很合得來,從皮卡丘一直聊到哈利波特,他看來是麻瓜,Don沒把霍格華玆的事高訴他。離開餐廳後,明明送我回家,一上車她就開始逼供:“快從實招來,看你們眉來眼去的,定有姦情!”“甚麼啊?說得那麼難聽,不過是碰過幾次面而已。”我可沒說謊。明明雖然一臉懷疑的表情,但還是說:“沒有關係最好,這男人油嘴舌滑的”我又開始變糖糖給Don,沒特別留意她的說話。“不要給他那麼多糖!”明明怪叫。沒有人理她。“佐姨姨,我要巧克力糖。”巧克力給我吃完了,我摸摸包包袋子,剩下薄荷軟糖。“巧克力被媽咪沒收掉了,”我趁他不備,把手繞到他背後一晃,抓出一顆粉綠粉綠的薄荷軟糖:“給你這個,好不好?”“好!”諾諾喀喀笑大聲應道。“喂!不要分化我們母子感情!”明明嚷嚷。下車時,天空烏雲密佈,雨點稀疏地落下來,我連跑帶跳奔進公寓樓下,回頭和明明及Don揮揮手,快步鑽入電梯裡上樓去。回到家一開門,風從窗口呼呼呼湧到我身上,窗簾揚起滿滿的帆,畫紙飛了一天一地。我迎著風呼呼呼把窗關上,雨就嘩啦嘩啦下在外頭。回過身,把角落的燈捻亮,雨聲被排擠開去,顯得比較遙遠恍惚。嘩啦啦。我將紛亂的紙拾掇起來,又趴在地上察看有沒有遺漏在櫃子沙發下。沙發底下躺著一顆石子,我伸手撈出來,是半顆雲母石。有次和JS去逛夜市,見到一串鑲雲母石的手工項鍊極漂亮,就買下了。回來細看才發現石上有道不甚明顯的裂紋,當時沒怎麼在意,後來不小心摔到,那雲母石即時裂成兩半掉了出來。心疼之餘,我把兩半石子都收起來,收著收著不知怎地弄丟了一邊,遍尋不著,原來在這裡。分開的那面如同切割的一樣,斷得干干淨淨。礦物受到外力打擊時,能沿著一定方向分裂成為平坦表面的,叫解理。是不是那時就有預兆了呢?我和JS之間,像雲母的極完全解理,有著無數斷裂的軌跡條紋,2~3的硬度隱藏著隨時分裂的可能性。看似堅硬的,有時對正角度,也許就不堪一擊,脆弱無比。對正角度,我把自己投進沙發裡,洗完澡後,舒服鬆弛,特別愛睏。翻了翻身,雨仍纏綿不止,空氣冷冽,讓人想找個臂膀啊,暖和暖和地抱一下,或許該找個男人啊,暖和暖和地愛一下。我呻吟一聲,掙扎爬起身,到廚房沖杯咖啡,坐在客廳地板上面對一桌的紙張,努力工作起來。我是市儈小人,我知道麵包的重要性,更希望麵包就長在夢想樹上,至於愛情,那是偶爾飛來的雀,你不能強留它駐巢定居,季節過去了,自然會離去。改變校科是個重大挑戰,當我決定爬到樹上,就預備了有摔下地的可能。當雀飛去,我惟有安靜等待。我的勇敢與好運,看來都不在愛情上。雨持續下著,單調的喋喋不休。今夜,潮濕的心情懸掛在樹上,這座城市被等候淹沒。煙花不開,星星都睡去。星星是戀人的眼睛嗎?不。月亮說。星星是想念的浮標。許多人都要迷路了。請保重。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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