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永定门外有座地藏庙,庙的四周是一片连一片的野地,野地上散布着一座座坟茔,据说,这些都是客死他乡的孤魂野鬼。该庙的住持原是大清刑部的一个小官,后因犯事被罢黜。这小子赌气出家,凭着官场练就的狡黠,很快混成了一方神圣。 俞蛟去郊外春游,回来时在庙中小憩。不经意间来到后院,见荒草中竟累积着不少骷髅,另有一根根整齐的尺把长的骨头排列在墙角,从地下一直堆到房顶,细看之下,原来是人的手臂和胫骨。他心惊肉跳,忙问和尚是怎么回事。和尚摇摇头说,施主有所不知,外面坟茔中的棺材经过风吹日晒,都烂掉了,当初埋得又浅,暴雨过后,就把尸骨冲了出来。我们随时拣拾,先收在这里,等以后凑多了,一起焚毁,也免得他们暴尸荒野。俞蛟听完,朝和尚施了个礼说,哦,功德无量,敬佩敬佩。 正巧,另一个游客站在旁边听到了,他忍不住对着和尚的背影哈哈大笑。俞蛟说,你笑啥呢?这事很可笑吗?游客说,这丫蒙你哩,你还真就信了!俞蛟一愣:你说说,到底咋回事? 游客说,我是湖北人,经常乘船周游各地。一天,同舱进来一个中年人,啥也不说,从袖子里抽出两根骨头,闷着头又是削又是锉,一会儿工夫锉成了八根筷子。这八根筷子纹理细密,白皙匀称。第二天,中年人将这八根筷子卖了出去。游客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儿,跟中年人套近乎,请他喝酒。酒至半酣,游客向他询问筷子的事,中年人也不隐瞒,解释道:牛、马、骆驼的骨头,大多干枯杂乱,看不清纹路;象牙呢,纹路是直的,色泽微黄,烁烁放光,适合做筷子。但是,象牙产在非洲和南亚,像咱们这样的平头百姓能分到几个?可你看看,如今举天之下,家家户户都以拥有象牙筷子为乐事,好像家里没几根象牙筷子,这日子就没法过了。象牙又不是狗牙猪牙,哪能取之不尽?唉,供应严重小于需求啊!因此,只好用其他东西来冒充了。以什么冒充呢?就是人的骨头!凡是色白而纹理细密,用放大镜一照,依稀可见方格的,都是人的骨头! 游客大惊,问他人骨来自何方。中年人说,从出家人那里买来的。一些出家人以帮人收尸为名,匿藏胫骨、手臂,卖给我们这些制造商! 游客讲完,俞蛟长叹一声。心想,和尚出卖尸骨诚然可恨,但那些购买者呢?他们哭着喊着要买象牙筷子,不是也很缺德吗?先有需求,后有供应,又因为无限量的需求,假冒伪劣也就不可避免了。若干年后的人们要是希望吃燕窝美容,厂家会不会用猪皮冒充燕窝呢?或许吧! |